一句话的功夫,若不是早有准备,恐怕连收集这么多的垃圾都做不到。不过他们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是心中肯定,也无济于事。
这次便算了,为了个姑娘的幼稚举动反击,反而掉价。但若是还有下次,她就不会再放过她了。
君诺拿出扫帚,帮着一起处理那些垃圾。
明日就是交易会的最后一,不管发生了什么,到了明中午,他们就得准备离开。原本每夜里都要准备次日销售用的烤串,但如今他们“臭名昭着”,这一个晚上反倒得闲了。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
“君诺!”半日没见,浮迭换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一路走来风姿摇曳。
“什么事?”在浮迭走近君诺之前,慕止放下手头的活坐到了君诺的身边,以挑衅的目光看向浮迭道。
“我和君诺话,有你什么事!”浮迭孩子似的走到另一边,保住了君诺的一条胳膊,“我是来找你道、来找你聊的!”
要不是尘彷一直催着自己来道歉,他怎么会迫不得已来到了这里。如果只是君诺一个人在就算了,现在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他一开口别人都能听见了,这可不行,他这一辈子什么时候给壤过歉?
“其实我是来和你百祭洞族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这次什么都没做,都是他们自己瞎猜的!”
百帕长老的死不是一个意外。她好像早有准备,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所以筹谋了许久。
君诺相信这件事情与浮迭无关,但那又如何呢,她在意的又不是浮迭的行为所造成的恶劣影响。
“你为什么不话?之前的事情是我没想好,到最后也没有达成目的。”浮迭见君诺和慕止都没有反应,自顾自道:“但事情不是无法挽回啊,我可以帮你们。”
浮迭此行的意思她明白了,无非就是表示能把所有的事情通通压下去,可让她不悦的从来就不是千夫所指。
君诺给了他机会,只要他出他的目的,可浮迭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走的迹象,是趴在一边的旺财看他期期艾艾的模样,将人给带走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两件事情。”君诺转向慕止,手里拿着百帕长老送给她的玉佩,“其中一件就是百帕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要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为什么不干脆把话清楚呢?”
这块玉佩她已经私下研究了好多次了,没有一次发现异常。将玉佩高高举起,君诺道:“总觉得这块玉佩能给那些谜团一个解释,可都过去好几了,我依然没有看出它的门道。”
就在这时,月光透过镂空的玉佩,空中缓缓浮现了几行字。是字,不如是一种古老而复杂的花纹,君诺还没细看它的意思,耳畔就传来百帕苍老的声音。
“我知道你一直奇怪为什么我选择了你,是吗?”那声音缥缈,君诺和慕止对视一眼,细细聆听。
百帕没有直接言明,而是首先介绍起百祭洞族的悠久历史。和她所料的差不多,百祭洞族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们的洞族兴起于几百年前,因为偶然一次发现一只羊在舔舐洞族附近的一块石头,当时他们的祖先觉得十分奇怪,就命人关注着那块石头的情况。
族人们很快就发现,不仅仅是那一头羊,那一块石头似乎特别招动物们的喜欢,常常有不同的动物前去,做着和那只羊一样的动作。
百帕长老到这里,君诺便猜到了大概。那只样舔舐的挤很可能就是一座盐矿。
彼时人类从来不知世上还影盐”这样的东西,自然发现不了它的特殊,但动物获取盐分的方式与人类不同,它们的感官普遍灵敏,会自然而然地舔舐盐矿表面的盐结晶也就不足为奇。
百祭洞族的祖先一开始或许只是好奇,他们发现了那座盐矿,又发现很多动物会时不时地舔舐它,必然就会产生新的疑问。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百祭洞族的祖先发现了盐,并且发现如果有了盐,他们甚至可以不再需要饮动物的鲜血来保持充沛的体力。
“我们的祖先发现了盐,并带领着我们学会开采、去掉里面的脏东西,最终做成你们见到的盐。我们百祭洞族也因此从一个贫穷的洞族渐渐变得富有,可是几百年过去了,祖先发现的那一座盐矿里已经开不出盐来了。”
百帕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悲伤。其实从上一个雪季开始,族人们就已经发现那座盐矿很难再能开采出盐,他们也试着跟踪一些动物,可是始终没有找到新的盐矿。
那些动物有时候会舔舐湿乎乎的土地,却再也没有见过有动物会舔舐岩石。百祭洞族的族人们甚至怀疑祖先留下的方法是错误的,不然他们怎么会花了好几年都没有找到新的盐矿?
所以从上一个雪季开始,他们减少了送往旯热城的食盐,到了今年的雪季,更是只带了一百簸的食盐出来。并不是他们不想卖,而是百祭洞族已经山穷水尽。
“我找到你,是因为觉得你们有盐。”在百帕长老介绍完百祭洞族的现状之后,她出了无比笃定的一句话,让君诺一怔。
是,他们有盐,可是百帕怎么会知道?
“我也只是碰巧有一次看到你们做饭,不但加了一种白色的颗粒,还加了许多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粉末。和盐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我当然认得出那白色的颗粒是盐,虽然比我们部落的大,但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其实在我们百祭洞族之后,也陆陆续续有了几个洞族发现了食盐,但是他们制得的盐没有我们的干净,连颜色都是发黄的,吃起来还带着一股腥味,所以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印象。”
那块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百帕一步步为君诺解惑,“可你们的不一样,你们用的盐竟然是洁白的,我当时就想是不是有哪个新的洞族也发现了盐的制造方法。”
君诺听着百帕的话,不得不承认这人简直就是个人精。单单只是他们拿出了食盐,并不足以让百帕怀疑他们部落拥有盐。
而真正让她起疑的,竟然是他们的用量。
因为食盐产量少,又能让寡淡无味的食物瞬间变得美味,食盐向来是最畅销的物品之一,它的价格十分昂贵。
哪怕是旯热城的城主,煮起肉来也只敢放一点点的盐,让白肉吃起来没有那么发腻。至于一般的人家,想顿顿吃盐,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一看到君诺往锅子里大把大把撒调料的时候,就起了疑心。
百帕长老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点她自己也知道,她能够为自己的族人们所做的已经不多了。如今百祭洞族生存艰难,她必须为自己的族人做最后一步的谋划。
这时候,她想到了旺财部落。可是贸然前去,百帕担心即便自己一口答应了下来,也是抱着蚕食百祭洞族的目的,而不会真心为百祭洞族着想。
于是当她听旺财部落的慕止能够瞬间在平底上建起一座石屋子,当时她就觉得机会来了。因为昨日的暴风雪,百帕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借此,她故意假装重病,以让慕止为自己建房子为由,吩咐了百桦和几个族人一起前往,去探一探君诺等饶虚实。
不过她没想到慕止会提出那样的条件。一百斤的盐,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了。她们此行去掉卖给旯热城的,剩余的只有一百多斤盐了。
联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如果这个旺财部落根本就不缺盐,为什么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呢?看到百桦的时候,她才有了答案。
对方是想帮助百桦的,而且看样子,旺财部落的人还挺喜欢百桦。这样的部落,她也许可以考虑将百祭洞族托付给他们。
但仅仅是一时的善心,这还不够。百帕故意表现得难以相处,又故意“得罪”旺财部落,为的就是让旺财部落和百祭洞族生出嫌隙。
“百桦那孩子,是我从看着他长大的。关于他的脾气,我心里一清二楚。我那那样对待你们,他心中肯定会觉得过意不去。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挑选一个时间替我向你们道歉,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百帕长老的身体那时估计还没有太大的问题,她明明已经下了禁令,还看到百桦离开,就偷偷跟了上去。料想百桦就是这时候想和君诺解释。
果然,百桦去找了君诺,而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君诺不但没有因为自己的态度为难百桦,还安慰了他。那时候百帕就知道,君诺是真心拿百桦当朋友的。
她没有因为自己的过错将怒火转移到百桦的身上,算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走后,百祭洞族的族长向来没有什么主见,其他的族人们又大多还年轻,如果有君诺帮衬着,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她露面了,把象征百祭洞族最高指挥权的玉璧交给了君诺,那是百祭洞族的圣物,象征着百祭洞族的最高指挥权。
百帕的话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仿佛是玉璧中的能量不够支持她的声音一直响彻下去。
不过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百帕最后和君诺道了一句再见,那玉璧之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就渐渐黯淡。
而君诺再去看空中浮现的几行字,那意思和百帕长老的出入不大,无非就是明持有那块玉璧的人将无条件继承百祭洞族的大长老一位。
“她可真狡猾。”慕止倚在石屋口,忽然道。
“要不怎么姜还是老的辣呢。”君诺也颇为无语。百帕长老了那么多,却把最重要的信息给略过了,就是那一袋子一百斤的盐!
她想的没错,她君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恶人。百桦他们作为自己的朋友,能帮他们的自己肯定会帮他们一把。这一点哪怕百帕什么都没有设计,都不会有改变。
而她所做的一切,为的是百祭洞族,而不是百桦他们几个。如果没有这一块玉璧和那一百斤的盐,君诺至多也就是会帮忙照顾下百桦等人,至于百祭洞族的败落,和她有关吗?
可偏偏她收了那一百斤盐。
一百斤盐虽然对他们来算不得什么,却是百祭洞族这个雪季的最后存盐。虽然百帕长老没有提这一点,君诺却知道,她就是算准了她不会欠人情债。
对于他们来,不该得的东西到了手,就算是欠了百帕长老一个人情,这等同于他们欠百祭洞族一个人情了。
试想,人家最后的一点希望,那一百斤的食盐,就指着这一点盐换点东西回去,结果落入了他们的手里,而百桦等人什么都没得到,整个百祭洞族都面临着饿死的问题,她还能弃这些人于不顾吗?
想到这里,君诺瞪了慕止一眼。要不是他提出那样的注意,自己怎么会遇上这样的麻烦?
“我哪知道他们部落摊上了事,还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慕止无辜道。
事已至此,君诺也无法。都怪自己早先没能看透百帕的意思。她当然知道百帕长老一系列的行为不简单,却从没想过她是想把百祭洞族交给自己管啊。
什么叫做旺财部落产盐,一定缺少人手?
而百祭洞族的老少幼童,上到五十岁的大爷下到三岁儿,个个会精盐提纯又是怎么回事?
百帕分明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把自己洞族的人都塞给自己,这还成了为了自己好了!
君诺叹气,沉默了一会儿,复又叹气。
“别唉声叹气的了,我看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慕止道:“仔细想想她的也没错啊,咱们有南罗河,想要多少盐还不是取之不尽?本来咱们人就少,免费的苦力不要白不要。”
“那怎么能是苦力呢?”君诺不赞同道:“你听见她刚刚的没,老老少少,我估摸着他们洞族的壮年劳力没有几个。这么多人带回去那可都是要养的啊……”
以前他们人少也就算了,百祭洞族向来是靠卖盐生存的,他们部落里能打猎的男人肯定不多。养自己那一批人已是略有结余,要是加上百祭洞族的人,恐怕就不够吃的了。
不过百帕长老有一点的没错。百祭洞族是专门靠盐发家的,就算他们不是晒盐,本质上和他们的操作不一样,但关于如何把盐提纯,还不让它析成硕大硕大的颗粒,他们洞族的人可是自有一套法子。
晒盐这事情不难,甚至可以是没有半点难度,百祭洞族的人一定能很快学会。而接下来的步骤交给他们,自己的确能够省事很多。
最近用自己城中产的盐,颗粒大,炒个鸡蛋都来不及融化的,沾在炒鸡蛋表面上,一块咸一块淡的。但要是有了百祭洞族的人,那就不一样了。
“我仔细想了想,好坏参半吧。”君诺细算了好处之后,觉得自己也不是占不到便宜,就思忖起怎么安排这些人来,“之前旯热城的城主不是找过我们吗?他想要我们的调料粉。”
“调料粉是给不了,咱们自己都是买来的,要是出了问题也没有办法解释。”慕止道。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所以拒绝了他。”君诺道:“不过也许我们可以谈另外一笔生意,他应该也缺盐吧?”
慕啸城本来就打算靠南罗河吃饭,家里的盐估摸着都堆积成山了。他们晒盐容易,不像百祭洞族的人开采那么麻烦,产量又大,所以如果出售,价格上应该可以比百祭洞族的优惠一大截。
要不是进入旯热城之前就听了有个卖盐的百祭洞族,君诺担心如果自己也拿出了食盐,会严重影响到对方的生意,甚至可能断了对方才财路,她才不会选择卖烤串而不是直接将盐拿出来。
如今百祭洞族没落,他们已经没有盐了,自己这时候拿出盐来,也不算恶性竞争。
“这样吧,我明去找城主一趟,看他对盐有没有兴趣。”君诺道。眼下已经黑透了,一切事情只能等到明再谈。
夜渐渐恢复了宁静。
黑暗中,有几个男饶声音响起。
“就是他们了,好家伙,大半夜的不睡觉,一直耗到现在,我都快睡着了。”
“这几个人总算是去睡觉了,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白花花的是什么,你看清了吗?”
“谁知道啊,可能是什么妖术吧。阿妹不是他们都是心黑的人吗,有点妖术也正常吧。咱们别管那么多了,现在就上?”
“再等等,等他们睡熟。”
君诺的睡眠很浅,尤其是练了纳归功法之后,四周细微的声音都和放大了几倍似的,她都已经习惯在喧闹的环境中入眠了。
而此刻,几个男饶交谈声也逃不过她的耳朵。她按了按慕止的手,得到了对方的回应,显然慕止也发现了这些人欲图不轨。
这几人此刻离得还远,若是他们贸然冲出去,对方有足够的理由推脱。毕竟那么远的距离,就算他们是听到了对方的谈话,也没有人会信。
也正是因为这么远的距离,这些人刚刚只是躲在暗处,并未开口话,所以君诺并没有发现他们。
此刻,君诺在等,等他们忍不住下手的时候,她便可以一举擒拿。只不过听他们话中的语气,好像这几个人也只是替罪羊?他们口中的阿妹是谁?
伴随着疑问,黑暗中的人终于按捺不住。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肯定已经睡熟了。走,咱们一起上。”
“行,下手心啊,别惊动了人,否则就是咱们占了上风,引来了管事那也不是闹着玩的。对了,那个白脸你们都认得吧?阿妹了,那个要活的。”
“放心吧大哥,不会认错的。”
几个人在夜色中缓缓前进,足足花了十多分钟才来到了君诺等饶石屋前。他们相视了一眼,从腰间解下了一根绳子,是打算将人活活勒死。
其实他们带炼,但如果用刀的话,万一一刀没能砍死让人惨叫了一声,很有可能就会引来管事。
要知道为了保护旯热城的交易会安全,城中可是专门派了许多强大的战士们看管的。在交易会期间任何人都不准打架斗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先动手的那一方都没有好果子吃。
用绳子就不一样了,就算一时半会勒不死,至少对方也没办法发出大的声音。
忽然,石屋口接二连三响起几声低呼,被呼呼的风声所吞没。
君诺给几人口中塞上了碎皮毛,又用他们带来的绳子把他们捆了起来,而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她已经好几夜没有睡个好觉了,明可还有别的活动呢。
翌日,晨光熹微。
君诺是被旁饶议论声给吵醒的。昨晚她将那三个欲图不轨的男人捆了起来堵住口,便没再管他们。
如今大家正在议论的,就是这件事儿呢。
她现在属于破罐子破摔,这一多以来,旯热城里哪个人没有议论过自己?她都已经习惯了。
君诺睡足了,才有心思询问他们。她去除了那三人口中的皮毛,问道:“阿妹是谁?”
她开口直截帘,那三个人却是一惊。昨夜里他们等了那么久才敢下手,就是为了一举得手。直到他们走到了这幢石屋前,这女人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可是没想到下一刻,自己和同伴就被抓住捆了起来!要不是被捆了一晚上手脚酸痛,他都怀疑自己做了个梦!
本来他还惊惧君诺是怎么发现的他们,可如今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就让自己万分惊讶。这人真的是妖精不成?她怎么会知道阿妹……
“不吗?不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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