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出口就是‘杀’,小爷我还没杀过人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毒?”
少年嘲讽一句,语气和之前两回相遇时,大差不差。
年少轻狂,目空一切似的。
正是谢惟舟。
他这回没有穿红色衣服,反而是颜色冷一些的靛蓝色,显得比以前多了几分沉稳。
讽刺完绯晚,也没忘了她的叮嘱,立刻便逼问起来。
“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谁让你追杀她?说!不然小爷不介意拿你开开荤,尝尝杀人是什么滋味。”
他长得俊。
但凶起来,还真是凶。
黝黑的眼底全是冷厉,让人看了发怵。
蓝衣男子脖子被利剑割破,不敢挪动半分,贪恋地看了眼绯晚,问:“我若照实说,能不杀我么?”
“能。”谢惟舟痛快答应。
绯晚阻拦:“不行,他对我行不轨之事,怎能饶他!”
“你问供还是我问供?爷救了你,都听爷的!”谢惟舟瞪她一眼。
绯晚恨铁不成钢地顿足气道:“你放了他,他只会到处传扬刚才的事,坏我清白,这等于是要了我的性命!”
谢惟舟便问那男子:“你能保证爷放了你之后,守口如瓶吗?”
男子满口答应。
绯晚怒:“你信他?!他是采花的登徒子!”
谢惟舟只不理会她,让那男子从实招来。
蓝衣男子得意地朝绯晚挤了挤眼睛。
竟然还能笑出声。
笑眯眯地说:“我叫齐九,专门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雇我的人,我查到了,是皇宫的禁卫,名叫付远。至于他为什么要雇我杀这位美人,那可就有说道了。想知道吗?让我站起来说,地上怪凉的。”
谢惟舟便轻轻抬剑,让他站起。
男子慢慢站了,不过,还被剑抵着脖子。
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站好了便告诉说:“这个人,跟昭妃美人有仇,所以要害她报仇。”
“什么仇?”绯晚问。
蓝衣男子眯眼笑看她,“你是宠妃,付远的妹妹也想当宠妃,但是,后来死了。”
谢惟舟问:“怎么死的?”
“那我不知道。”蓝衣男子动了动眉毛,“但是,付远认为他妹妹是被昭妃害死的,于是就想让昭妃身败名裂。他给了我许多钱,是他这些年当禁卫的所有积蓄,还说,事成之后,会再借钱,给我更多的报酬。他还说……”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巨响。
近在咫尺。
震得人心惊胆战。
黄色夹杂红色的烟雾迅速腾起,弥漫四周,挡住了视线。
谢惟舟连忙挺剑直刺。
然而剑锋所到之处,已经空无一人。
蓝衣男子的逃脱十分迅捷。
谢惟舟只看到他跳上树的影子。
像是敏捷的猿猴,很快就在树枝间跳跃走远,不见了。
而他和绯晚都被呛得直打喷嚏,一时没法去追。
“竟被这家伙骗了,疏忽大意,该死该死!”
少年拽着绯晚快跑了几步,躲开烟雾范围,懊悔不已。
“世子不必自责,是我要问他雇主的,被他逃了是我的责任。”
绯晚又打了几个喷嚏才勉强止住。
对谢惟舟郑重行礼,感谢相救。
“这次若是没有世子,后果不堪设想。你的大恩,我铭记终生。”
还有前世的恩呢。
绯晚漆黑的眼睛深深看住他。
倒让谢惟舟脸色一红。
“别谢小爷,举手之劳。”
他摆摆手。
又瞄了一眼绯晚不整齐的衣衫,背转过身,解开束带,把外袍脱了下来。
背对着绯晚,准确无误丢到她怀里。
“穿吧,小爷赏你的!”
明明窘迫却又故作潇洒的样子,让绯晚莞尔一笑。
惊魂之后,和他说上几句话,真是熨帖。
绯晚没有客气,直接在破损的衣衫外,套上了他的袍子。她身量没有他高,穿着他的衣服宽宽大大的。
但是谢惟舟转身过来时,目光却顿了顿,才别开眼睛。
……还别说。
昭妃真是个美人胚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绯晚三两下拢好了头发,循着原路往树林外走。
边走边问谢惟舟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专为你来的,信吗?”谢惟舟戏谑。
“不信。”
“不信就对了。小爷是进山打猎,跟随从走散了,正到处乱晃呢,就看见你被人追得跟丧家之犬似的,只好大发慈悲过来救救你。”
谢惟舟语气颇有些得意。
绯晚回头睨他一眼。
觉得他可能是上次在虞府见面形象比较狼狈,这回记仇地嘲讽回来呢。
于是便任由他得意。
并且顺着他,屡次三番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谢惟舟的样子便越发开心。
“世子的马呢?”
绯晚刚问,谢惟舟就伸指在口边,打了一个呼哨。
树林那边响起马鸣。
等绯晚和他快要走到树林边缘的时候,马蹄声响,一匹黑色健马嘚嘚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跛的棕色马。
那马有些焦躁,但还是老实跟在黑色健马身后,一起过来。
那是绯晚被飞刀所伤而跑掉的马。
绯晚连忙上前抱了马头安抚。
谢惟舟从怀里掏出一包金疮药,随便洒在了马的伤口周围,把刀片拔了出来。
好在射得不深,没伤到血脉,马匹尖利嘶鸣一声便被绯晚渐渐安抚住。
“多谢世子,这回又帮了我一次。”
绯晚翻身上马。
太后的军队已经不见了,走得太远。
谢惟舟也上马,随在了她身边。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本世子把你送回京城就是了。”
“世子不去找失散的随从们,和他们汇合了吗?”
“先送你再说!”
绯晚侧头,认真看了看他。
“看什么?”谢惟舟皱眉。
“世子不是来打猎的。”绯晚笃定。
又盯了他一瞬,她判断:“你专门为太后而来。”
谢惟舟摸了摸下巴,没否认。
绯晚问:“世子带了多少人?”
谢惟舟不答。
绯晚再猜:“就你自己?”
“……嗯。”
绯晚吐口气:“那,要是凶险,就一块死吧。”
她一加马腹,骑出了树林。
身后马蹄声响。
谢惟舟跟了上来,与她并肩疾行。
两匹马顺着小路绝尘而下,很快,就看到了前方军队行进的狼烟。
而在更远的地方,有更大的烟尘腾起。
谢惟舟手搭凉棚,眯眼细看。
“什么?那边好像又来一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