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儿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
门外响起苏牧青不屑的声音。
“母亲,您怎么有心情到这里来了,这屋子里简陋,不比明舒院,我送您回去吧。”
苏牧青拱手站在苏夫人身边,暗中给宋时悦使了一个眼色。
苏夫人却不着急离开,她紧接着苏牧青的话语反驳他。
“怎么能这么说呢?拾一是在你院子里做事的,你这样当众贬低她,别人自然也会看低她。
下次你再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还怎么好意思开口?”
苏夫人见儿子屡屡对宋时悦言语挑剔,可那天,他踹开柳韧志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一句话说得苏牧青心虚地瞅了宋时悦一眼。
见她并没有因为自己一句话而生气,反而无话可说。
这不由得让苏夫人更加怀疑,儿子表面上的刻薄和严厉,只是给外人看的。
活了半辈子,她自认为看人很准。
这个小丫鬟,也不像表面上这么低调柔顺。
宋时悦眼睛里的不争不抢和淡泊,并不是因为身份地位,无权趋势而不得已故作恬淡。
恰恰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与常人不一样的东西,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那股子韧劲,不在表面,而是藏在那无欲无求的眼底深处,待时而发。
苏牧青越是不让她打探,她就越想知道。
哪怕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可是知子莫若母。
苏牧青一个眼神,就能让苏夫人觉得反常。
这个拾一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能让自己的儿子对她这么在意?
苏夫人虽然对宋时悦的过去很好奇,可也会迂回战术。
她知道苏牧青这时候警惕性很高,所以避其锋芒,只数落了苏牧青两句,便没有继续纠缠。
以后有的是机会。
苏夫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主动离开。
走时还笑着让宋时悦没事时常到她院子里走走。
张婶见苏夫人离开了,苏牧青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也识相地找借口退了出去。
“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的,别人对你越是好奇,你就越危险。”
苏牧青干巴巴地眨眨眼,他很不习惯用低姿态给人道歉。
所以打着为宋时悦好的旗号,生硬地憋出一句话。
“我明白,演戏而已。”
宋时悦无所谓地扭过头,看着窗外泛黄的树叶,表现得毫不在乎。
她只希望苏牧青赶紧走。
因为现在只要单独跟他在一起,他身上的威压就不受控制地影响到自己的心绪。
让她不敢直视那双星亮的,坚毅的眼睛。
宋时悦为自己突然而来的“怯懦”感到丢脸。
可苏牧青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说出了让她更加惊讶的话来。
“从今天开始,你还像以前那样跟着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外出,要保证随叫随到,除非有我的命令。”
“凭什么?”
宋时悦一听就炸毛了。
“今时今日,不同以往。
你都复明了,有自理能力了,用不着那么矫情,需要随身携带一个丫鬟吧?
再说了,让文初和宝莲跟着你,不是更方便?”
宋时悦炮仗似的连连反驳,也忘记了那份‘怯懦’。
“我可不想天天对着一张冷冰冰的木头脸。”
看着苏牧青对她的反抗无动于衷,面无表情。
她的声音低下去,自己跟自己嘀嘀咕咕。
也不知苏牧青听到后面那句话没。
反正他还是一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重申。
“不想被王顺带回去做小娘子的话,就乖乖听话。
眼下除了我,没人能护你周全。”
话音落地,人已经走出去了。
宋时悦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身上这股子高傲的劲儿。
冲着苏牧青离开的方向,宋时悦挺直胸膛,学起了苏牧青的样子板起脸。
“嘁,‘除了我,没人能护你周全’,还命令,哕......”
苏牧青冷肃的脸庞和压迫的身影突然又闯进视线。
宋时悦像是真的被噎到了,她伸头尴尬地咽了咽口水,把剩下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不妨当面提,我这个人,心胸宽广,不怕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苏牧青背着手,欺身往宋时悦跟前走近两步,以很近的距离,看着她俊秀的脸庞。
目光直直,不加躲闪,直把宋时悦逼得上身往后趔出去,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
“没,没什么意见。”
宋时悦摆摆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那就好。”
苏牧青满意地点头,嘴唇一动,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漆黑的眼眸更像脱离了主人的控制,锁住宋时悦的红唇,羽睫颤动。
苏牧青有一瞬间的恍神,心里有一股陌生的冲动,让他想不顾一切,只看今朝。
可片刻的悸动还是被理智拉回现实,他将目光从宋时悦嘴巴上挪开,眼神又恢复了寻常。
宋时悦也感觉到了苏牧青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探究,只当是他又在出什么鬼主意。
明舒院里,苏夫人虔诚地给桌子上的佛像敬了一炷香,合掌恭敬拜了三拜,才捡起佛珠捻在手里。
柳嬷嬷适时递过来一杯热茶,放在她手边。
她看出了苏夫人的心思,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夫人看到那丫头,是又想起旧友了?”
苏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轻轻转捻着手里的佛珠,接着反问:“你觉得呢?佩容?”
“从长相来看,是有几分相似,夫人有此疑虑,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天下之大,面相相像的人也不少,夫人不妨多打听打听这丫头的来历。
大小姐当初跟着大少爷,一起把这丫头带回来,夫人为何不去问问大小姐?”
苏夫人长舒一口气,缓缓思量。
“最让我怀疑的不光是她的长相,而是她的针法。
你知道的,当年我们在路上遇难,玉慈也是一样从头上拔下发簪,从中取出一根银针,救了我的性命,让我保住了牧洲。
那天,拾一的做法竟然跟玉慈如出一辙,这不得不让我怀疑。”
苏夫人说着说着,忆起往事,不由得感慨动容。
“一晃眼,竟有十几年没有音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