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零星的火铳声在平原上响起,一只盘旋在空中的斑鸠像是被火铳声给吓到了,提高了飞行的高度,不断扑腾着翅膀。如果从这只斑鸠的视角俯瞰大地,就会发现,数十名骑兵正在平原上奔驰。
这数十人分成两个部分,前面大约是十个骑兵在飞奔,后面大约是十几二十个骑兵在追赶。不仅如此,火铳声正是从后面的骑兵队伍中发出的,伴随着火铳声的,还有阵阵白烟,那分明是火药发射时候腾起的烟雾。
这两支骑兵正是情报军的哨探队和满蒙八旗的斥候。兴华军小分队发现前方有敌军斥候活动之后,队正立刻做出判断,干掉这支敌军斥候,好巧不巧,就在他们执行任务的地方,竟然有另一支情报军小分队也瞄上了这支八旗小队。
这只能说清军斥候被兴华军给打怕了,前几次遭遇兴华军,不管是在昆仑关还是在桂林,兴华军的战场遮蔽一直做得非常好。所谓战场遮蔽说白了就是不让对方知道己方军队的动向,想要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动向,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大量干掉对方的斥候,杀光斥候,敌军就变成了瞎子。
所以在主战场之外,双方的斥候早就进行过无数次的对决,当然,因为斥候对决一般就是几个人对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对十几个人的小规模战斗,所以一直没有被详细记录,也没有引起交战双方的重视。但是对于斥候本身来说,这种战斗就相当恐怖了。
因为清军哨探基本上是被兴华军哨探给压着打,双方交手恐怕不下几百次,除非是八旗骑兵有人数的绝对优势,否则但凡是一对一,哪怕是一对二,一对三,兴华军都从来不落下风。这么一来,八旗斥候也怕了,斥候虽然是一支部队的精英。比如后世我军的特种部队,就是从侦察兵中演化而来。可是他们也是人,也会感到害怕,尤其是这种被敌军死死压制的感觉,怎么能不让清军上下升起一股寒意。
所以交手多次之后,八旗兵也怂了,不敢跟兴华军哨探队硬碰硬。主要是兴华军的装备实在是太过逆天,就连哨探骑兵也装备了骑铳,这就麻烦了,兴华军的骑铳可不是辽东边军那种烧火棍,四四式骑铳的威力根本不是清军的弓箭能抗衡的。在双方的对射当中,往往百步的距离上,清军的铠甲就会被铳弹打穿,但这个距离上哪怕是刺箭也不能对兴华军的铠甲造成危害。
两者对比,高下立判。双方战马的素质也差不多,甚至兴华军的战马比清军的战马还要强一些,这样一来,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过,又没法近距离对砍,但凡是清军斥候碰到兴华军,基本上没有还手的机会。
这次也是一样,当二十个兴华军骑兵从左右两侧出现朝着清军骑兵斥候包抄过来的时候,清军都快吓尿了。只能说这支八旗斥候小队也是作死,本来多尔衮把哨探的任务交给了多铎,多铎挑选了数千满蒙骑兵以十人为单位,分散进行查探,但主要查探范围还是限制在定远县周围。这倒不是多铎下的命令,而是骑兵小队自己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谁也不敢故意前出,大家都明白,过了定远县,碰到敌军的几率大大增加,这些斥候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不过凡事都不是绝对的,在一支庞大的军队之中,总有一些头铁的人要去试试对方的深浅。比如这支清军小队,就属于头铁的一类,他们本来在定远县侦查的好好的,领头的壮达非要提议去前面的清流关看看。本来他们在定远县也是打酱油,反正兴华军是一线平推,哨探队在大军前方也是一线平推,不会出现突出部的现象。
所以几百支八旗骑兵小队围在定远县周围,狗屁都打探不到。可如果前出清流关可就不一样了,很有可能会碰到兴华军。这一队士兵的壮达是从京师过来的军官,本来一直在京师周边混日子,多尔衮南下,将能征集到的旗丁全部带上了。这人自然也跟着一起南下,桂林一战,因为多铎和阿济格的兵马损失惨重,这家伙被编入了多铎的兵马之中,视作补充。
虽然他们在大战场上跟兴华军交过手,但他并没有斥候作战的经验。这次出战也是阴差阳错被选入了斥候队伍之中,这才带着十个手下前来打探军情。出发前多铎说了,能活捉对方斥候的,赏银千两,官升一级。对他这种人来说,这可是个好机会,只要抓到一个斥候就能拿到军功,所以这壮达跃跃欲试。
可是定远县平安无事,去哪抓敌军斥候,而且定远县周围散布着不少友军,万一真出现了敌方斥候,这功劳也不一定是自己的。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不冒险怎么能拿到赏金。于是这家伙脑子一热,带人前出清流关,手下人拗不过他,只能跟着一起去。结果就碰到了兴华军的斥候。
双方一个照面,清军就怂了,对方火铳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是两队打一队,清军掉头就跑。可是哪里是兴华军的对手,兴华军一个冲刺,杀到百步之内,二十杆骑铳瞬间打响。两个落在后面的清军骑兵瞬间落马,剩下人头也不回打马狂奔。
兴华军越追越近,他们的火铳能二连发,直接又打出一轮铳弹,放倒了三个人。剩下士兵依然紧追不舍,壮达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这么弄下去,恐怕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人,快到定远了,到了那里就能得救了。”身边一个骑兵吼道。壮达回头一看,只见百步的距离上,二十个兴华军骑兵穷追不舍。壮达喊道:“快!不要留下马力了!”
兴华军骑兵也是恼火,今天这几个八旗马甲还真是神了,马速不慢,他们撵了半天硬是没追上。这眼看就要追到定远县了,再往前,就是清军防区了,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
“头儿,咱们还追不追了。”一个骑兵问道。因为众人发现,在远处的平原上,好像看见了不少黑点在移动,这些黑点很有可能就是建虏的斥候。自己这么一头扎进去,有被包围的风险,但是眼看就要成功,现在放弃确实太可惜了。
队正一夹马腹道:“过了定远县城,要是再追不上,就算了!”兴华军将士们没有二话,立刻闷头追赶。刚过定远县,前面有一个小山包。一名骑兵道:“头儿,不如上去看看,那边视野也好一些。”
队正点了点头,众人打马冲上了小山坡,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大吼道:“队正!这!”
众人见他语气不对,立刻跟上去查看,结果,二十个骑兵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了原地,站在小高地上放眼望去,他们分明看见,远方的平原上,有无数的帐篷,无数的营地,还有不计其数的士兵正在活动。
一个骑兵喃喃道:“我滴个乖乖,这恐怕就是建虏主力了吧。”
队正也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他们追击一队斥候,竟然无意中发现了清军主力,多尔衮的大军就在定远县城北面。
“该死的,是南蛮子的斥候,勇士们,冲上去,杀光他们!”就在兴华军哨探还在感叹建虏兵力众多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大呼小叫,高地上的骑兵实在是太扎眼了,只要清军的斥候不是瞎子,都能发现这么一支小分队。
立刻有清军斥候的军官招呼手下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被兴华军一直追赶的壮达见到自己人围了上来,心中胆气顿生,调转马头,就要让这些尼堪好看。
一个兴华军骑兵提醒道:“队正,我们暴露了。”
队正也不是瞎子,自然看见十几队清军斥候包抄了过来,人数不低于一百,他打了一个呼哨道:“撤,把手上火铳装填好,等他们近了,集中打一波,然后趁乱撤走,把这个重要消息带回去。”
众人立刻拨转马头,从高地上冲了下去,见他们要跑,清军骑兵立刻左右包抄过来,不过兴华军早有应对,故意放慢了马速,等到对方进入一百步距离的时候,立刻全部开火,而且是二连发齐射,四十颗铳弹飞射出去,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清兵应声栽落马下。后面的骑兵吓了一跳,猛然拉住了缰绳,兴华军骑兵火铳的威力他们还是知道的。
就是这么一犹豫,双方就拉开了距离,领头的一个拔什库狠狠一拳砸在了马鞍上,这个距离注定是赶不上了,自己连对方一个人都没干掉,反而损失了好几个人,加上前面那个壮达的损失,十几个清军斥候就这么完了,要知道,这些斥候可都是八旗精锐,死得太没有价值了。
“报!大帅,前方军情!”兴华军临时营地内,一名卫士急匆匆来到高衡面前道。
“哦?呈上来!”高衡一摆手道。
那卫士立刻递上了斥候侦查到的情报,高衡一目十行扫视一遍,“好啊!多尔衮也是拼了,竟然在定远县北部列阵,这地方是个大平原,也好,就在这里决一死战。”
轰隆轰隆,震天的战鼓声将大地都激发得震动起来,无数士兵朝着预定的作战地点汇集。今天是七月初一,一场决定整个华夏前途命运的战役就要拉开帷幕。
兴华军已经于一天前出发,大军今日一早就过了定远县城,就在定远以北不到五里的地方拉开阵势。
同样的,多尔衮的军队也在英武卫南侧扎下大阵,将营地全部放弃,马步炮三军全部出动。双方军队今日汇集在飞熊卫南边的宽大地带,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决战的重要性。
如果从空中看去,最混乱的就是汉兵大阵,清军之中排在前面的是三十多万炮灰,这些炮灰主要的构成就是饥兵和绿营兵,饥兵在前,绿营兵在后,多尔衮和众将基本明确了这些人就是炮灰,也不需要他们打出什么战术配合,只要作战的时候一股脑进行冲锋就可以了。
密密麻麻的炮灰因为人数实在是太多,即便是队形非常紧密,庞大的人流也从英武卫一直蔓延到了东濠水的位置,宽大的正面几乎就像一个巨型巴掌,仿佛有能压碎兴华军的千钧之力一般。
各营之间人挤人,人推人,不断有叫骂声从军阵之中发出,多尔衮派出数万汉军八旗当做督战队,就顶在炮灰部队的后方,强迫炮灰往前攻击,谁要是敢后退,多尔衮已经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
而那些炮灰,很多人脸上都是一种茫然的表情,特别是后来在撤退路上被强行裹挟进入炮灰队伍的青壮流民,这些人哪里能称得上是兵,连农民都不是,顶多是一群叫花子,因为武器不够,很多人拿根木棒就算是兵器了,还有的人干脆就拿着个砖头来充数,更多的人是赤手空拳。
多尔衮不顾一切增加兵力,也不管是什么人了,反正只要是能走动的人全部拉入军队,这里面有原来的明军卫所兵,有流民,还有地痞青皮,各色人等都有。
而在汉军八旗的后方,多尔衮的主力大阵也全部拉开,十几万将士磨刀霍霍,虽然他们屡次败于兴华军之手,但是在看到了大清军队的阵势之后,众人又恢复了信心,因为他们的人马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人无法想象。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清军将领们,也很难想象将六十万人马全部拉出来排列在战场上的那种震撼场面,但是今天他们看到了,虽然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炮灰,炮灰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但是在他们看来,即便是蚂蚁,几十万只蚂蚁也可以将兴华军给淹死,这种气势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