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世子又道：“这是什么意思？看见就看见？”
“上头有吩咐，看到也要装看不见，她找我们说话，我们就答；她不找我们说话，我们得装看不见。”
贤王世子凝了又凝，“你是说……她就是韩家那丫头？”
“嗯。”书僮又应。
贤王世子有些愕然，“不是说武功极高，怎的还通音律？”
“世子爷，她是莲嬷嬷、公孙先生教导大的，公孙先生可是闻名天下的名士，怎么可能不通文墨。王爷书房还收藏了她两幅墨宝呢，她绘的《莲花图》就连王妃都很喜欢。”
“父王书房的《莲花图》是她画的？”
看她一袭红衣，想那画上的亭亭净植，可是一点也不像，但就是这样张扬、明媚的人，却画出那样一幅叫好的画作。
贤王世子望向奉义院方向，贤王带着大管家、侍卫长又去了，三人眉开眼笑的，看样子那丫头又将奉义院里塞满了金银珠宝。
就是那么个单薄的身子，她是怎么做到一晚上带回那么多的东西。
小小的人，藏着大大的能量。
*
贤王府外的小巷里。
温婉看到了巷口熟悉的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个少年将军。
她蹙了一下眉头，“宁王，你这是……”
宁王穿着武将的战袍，手里提着一根长枪，“我来与你道别。”
“你要去哪儿？”
“北关城镇北军，母后说我年纪大了，要给我订亲，我才不要王家小哭包的王诗蕊。大男儿志在四方，我要做一个守护大周黎民的将军。清婉，再会！”
温婉四下里搜了一下，取出一块玉佩来，“这是平安佩，盼他护你平安，愿你得偿所愿！”
宁王骑着骏马奔远了，空中传来他的声音：“清婉，等我回来……”
后面说了什么，温婉听不清了，只有冬天的风拂过。
这小子的武艺学得不错，至少能比过许多行伍中人，这也是温婉不拦她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理想的权力，就算是宁王也不例外。
温婉有自己的理想，她想去北关城，可这事不是她说了算的。
她帮皇帝盗了那么多权贵的府邸，也是希望皇帝能为她破例，允她去北关城继承父祖遗志。
宁王世子自打知道温婉的琴艺不俗，书画双绝后，时不时就来拜访。
一来二去，他发现温婉的琴棋书画都不输自己，且有她独到的见解。
今日过来时，看到温婉捧着一幅绘好《雄鹰图》看。
宁王世子站在一侧，“画得细腻、传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不，这是败笔之作。”温婉将《雄鹰图》一把撕碎，神色里带着几分伤感。
宁王世子想阻止已经晚了，“这画你用了很多时间……”
温婉呢喃道：“虽形似雄鹰，却无雄鹰之志。当雄鹰失志，与家雀何异？恪哥哥，还有几日便是我父祖忌日。”
十一年前，在韩家的二将军、三将军、四将军相继战死沙场后，杨大将军与其嫡长子在伏虎岭中北燕人埋伏，全军阵亡，这次本是巡视边境布防，却意外遇敌，随身只带了三百将士，却遭遇三万埋伏碾杀。
“我一心秉承父祖遗志，可终因我是女儿身，即便一身才华，报国无门。”
“恪哥哥，世人都说女子不如男，我真的不如男子吗？”
“不拘一格用人才，真的那么难吗？”
贤王世子名宇文恪，比她年长一岁余，她唤“恪哥哥”自是使得。
宇文恪沉默了许久，宁王未离京前，他在宫里就遇到宁王歪缠皇帝，想替韩清婉讨恩典，让韩清婉去边城从军，可太后与皇帝一直未应。
温婉才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呢，她要去北关城，谁也拦不住。
宁王都能偷偷跑去北关城，她为何不行。
当天夜里，温婉换上夜行衣出门，公孙旦等人以为她又出去劫富济贫，可一直到天亮都不见人回来，直至郊外济幼堂的半大少年送了一封信：“韩大小姐说这是交给公孙先生的。”
温婉去北关城了，她说想去北关城寻找父祖的遗骸，马革裹尸，虽是韩家子弟的使命，但她身为韩家后人，她总得为父祖尽一份孝心。
此次出门，她独自一人上路，风餐露宿，她从京城往北，一路走一路看风景，行了半月后，她看到一行人，却是押解官差驱赶着一队人马，竟是宁远侯府家眷。
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一心想嫁皇帝为后的崔珍，哪里还有半分昔日侯门贵女的样子，头发凌乱，身上脏污，眼神迷茫而空洞。
以前欺过原主的崔璎等小姐，无论嫡出、庶出全都没了人形，憔悴、迷茫、无助。
温婉骑着骏马，并未改成男装，而是江湖女侠的装扮。
她不紧不慢地走近崔家的长龙队伍。
宁远候坐在官道旁的巨石上，伸着手喊道：“快埋锅灶，夫人指挥儿媳、姑娘们快弄吃的，吃完早些安睡。”
崔家被抄家却没有杀头，举家都被贬为罪民，要送往北关城的罪民镇安顿，罪民镇整个镇子都是朝廷犯官之后，有的三代为罪民，还有的是一代、二代，其间不乏重罪者被贬为五代罪民的。
那里的村子很有意思，有五罪村，四罪村、三罪村、二罪村、一罪村，若是五代罪民就住在条件最差的五罪村，每过一代人就移一处村落安顿，直到二罪村后就可以恢复良民身份，通常任是你早前多富贵不俗，到了那里比平民还卑贱，人病了不得医，死了也无人过问。
对于罪民村的年轻姑娘来说，给武官、将领做侍妾、继室就是最好的归宿，罪不及出嫁女，这也是他们转为良民的机会，通常为了嫁人做继室，她们都能抢破头。
曾经不可一世的世子爷、崔琰父子坐到宁远候身边，一个敲着自己的腿，一个揉着自己的脚。
崔珍正被李氏指挥着生火，就听崔璎大声喊道：“你……你是北宁郡主？是北宁郡主吗？”
温婉自认打扮很江湖，都穿戴成这样了，还能被人认出来。她冷着声音：“这位姑娘认错人了，在下姓温，江湖人称温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