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电厂老家属院,六排25号。
半敞着房门的客厅里,只见灯光下的刘秀梅,正坐在餐桌旁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
隔桌而坐的苏锦华,正抽着旱烟锅子,和刘秀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苏兰兰则趴在桌子另一边,看着临湖日报的头版头条,眉眼都笑弯了。
刘秀梅停下手里的活,用手搧开呛人的烟气,看着苏锦华不时亮起的旱烟锅子,蹙眉说道:
“哎呀,他爸,让你出去迎迎三儿,你怎么还懒在这不动。兰兰都回来了,这臭小子到现在还没回,你心咋这么大呢。”
“兰兰都没去接,他是个小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完,苏锦华还是坐着不动,没有去接苏逸风的意思,仍旧用力地吸着老旱烟。
不待刘秀梅发飙,苏逸兰就笑嘻嘻地说道:
“妈,我看你是因为小风上报纸的事,着急着想见他吧,平时可没这么担心过。”
“去去去,学你的习去。”
刘秀梅被点破心事,故作不悦地赶着苏逸兰。
放学一到家,刘秀梅就喜滋滋地显摆苏逸风上报纸后,厂长许尔永如何巴结自己、厂办的丛芳吃瘪的事。
因此,苏逸兰能深刻感受到,刘秀梅与苏锦华今晚心情特别好。这才趁机抱屈,撅着小嘴,撒娇道:
“妈,你偏心。”
刘秀梅今天心情着实不错,抬起手指戳了下苏逸兰的脑袋,笑骂道:
“你个死丫头,你要有本事像你弟一样,也给爸妈争这么大脸,妈天天亲自接你去。”
“咱闺女也不错啊,将来能不能享福,就靠闺女了。”
苏锦华这话,支持苏逸兰的意思很明确:不能偏心地接苏逸风,所以更安心地抽了一大口。
“咳咳……熏死了……咳咳……”
苏锦华长长地吐出一大口烟,瞬间把刘秀梅呛的直咳嗽。
片刻后,刘秀梅抹去呛出来的眼泪,看着苏锦华还架着老旱烟,随即不悦道:
“你就知道抽,抽死算。你看看你,医生都说抽烟不好,咱正好抽不起就不抽呗,不抽烟又不丢面儿。
你倒好,人前抽带嘴的,人后就抽这老旱烟,让人看到了,那不更丢脸??
你说你到底去不去接……”
抽烟的事,不知劝说了多少次了,按刘秀梅的意思,抽烟就抽烟呗,咱就抽带过滤嘴的,虽然烟贵了点,但减少数量不就行了。
但苏锦华是省钱真是省到家了,乡下年轻人都不抽的老旱烟,他是回到家就抽这玩意,抽的让人心酸,好像她刘秀梅有多抠着自家男人用钱似的。
所以,说着说着,刘秀梅的音量就提升了好多度。
见自家婆娘又要絮叨上,苏锦华正好顺势躲清静,也不说话,站起身就往外走。
……
又臭又冷的苏逸风,看着虚掩着的漏风院门、以及院子里的灯光,心里不禁一暖。
前世,十年浩劫中痛失家人后,苏逸风就过着没有亲人、没有家庭温暖的日子。
长期羡慕别人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所以女友带孕结婚,他就在深市最豪华别墅小区,精心建个小家。
但没过多久,这样有家有温暖的日子,妻子就搭上了漂亮国的月亮都比华夏圆的出国热,用保胎以及孩子取得漂亮国的国籍为由,移居海外去了。
自那以后,苏逸风对家庭温暖、对人生伴侣,彻底丧失了信心,再也没敢尝试重新建个家。而是选择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所以,这一刻,漏风院门、以及院子里的灯光,才能真真实实地填补上,前世对家的执念。
冷的直打着哆嗦的苏逸风,正欲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哎呦!!”
正抽着老旱烟的苏锦华,毫无准备之下,被门外黑影吓的一声惊呼。
苏逸风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立即说道:
“爸,是我,我回来了。”
客厅里,刘秀梅正因苏锦华的惊呼声,停下手里的活,吃惊地看着门外,接着便听到苏逸风的声音。
刘秀梅瞬间起身,放下鞋底,边喜滋滋地迎出门去,边说道:
“哎呀,小风回啦!!”
回过神来的苏锦华,退后几步,当苏逸风进院子时,却闻到一股恶臭,惊叫道:
“哎呀!!你你……你怎么这么臭……”
“爸,刚才走的急了点,在巷口那头,不注意掉污水沟了。”
苏逸风立即解释道。
这下好了,一家人又是拿衣服、又是提热水、又是忙着煮姜汤的,忙的好不热闹。
苏锦华更是把厨房里的煤球炉,都提到的洗澡间取暖。
二十分钟后,正在八仙桌旁吃饭的苏逸风,扒完最后一口饭,停下筷子,看着一直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笑的刘秀梅,疑惑地问道;
“妈,干嘛呢,老是看着我笑,是我哪里没洗干净??”
苏逸风不自禁地摸了摸脸。
“小风,妈是知道你上报纸了呢,我一回来就显摆一通了。”
一直在旁边写作业的苏逸兰,闻言,接话道。
“噢……”
苏逸风这才恍然大悟。
“你这丫头,狗肚盛不了四两油,你不是学习嘛,去去去,赶紧回你的房间去学。”
刘秀梅嗔道。
苏逸兰笑嘻嘻地说道:
“妈,小风这么厉害,我正好有几道题目,要问问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