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越来越近。
京城处处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氛围。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一盏盏红灯笼高高挂起。
在这个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里,即便是平日里家境贫寒的人家,也都纷纷走出家门,采购年货,顺便将家中好好装饰一番。
“咳咳咳……”院子里,一个中年妇人咳得直不起腰。
旁边路过的邻居见状,连忙关切地走上前去,眼中充满担忧,“哎呦,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前两天下雪受了凉。”中年妇人直起身子,缓了口气,“眼瞅着除夕就要到了,我却得了风寒,真是倒霉透顶,麻烦死了。”
“可不是嘛,这大过年的生病可真遭罪。你还是赶紧找个郎中看看,抓点药吃吧。”
“算了吧。”中年妇人摆了摆手,一脸的满不在乎,“不过就是个小风寒,多喝点姜水,过几天自然就好了。咱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哪里吃得起药啊。听说那李郎中的药都涨到五十文一副了,简直是要人命,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与此同时。
一处豪华的宅邸中。
公子哥从柔软的榻上起身,还没来得及舒展筋骨,便剧烈的咳嗽起来,震得他胸口发闷。
他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招呼到身旁小厮的脸上,“你是瞎了吗?看不到小爷我身子不舒服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小爷找郎中过来!”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小厮被打得眼冒金星,捂着火辣辣的脸,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一旁的丫鬟扭着纤细的腰肢,满脸妩媚地走上前,声音娇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少爷,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让奴婢来伺候您,保准让您舒服起来。”
半个时辰后,丫鬟满脸红晕,步伐轻盈地走出房间。
刚过院子的转角,之前那个被打的小厮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丝毫不在意她刚刚被公子哥亲昵过,对着她的嘴唇就亲了上去。
“瞧你这满面春光的样子,刚和少爷折腾完吧?你也不怕他把病气传给你。”
丫鬟脸颊绯红,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小厮的腰间,嗔怪道,“你不也不怕吗?还敢亲我的嘴,少爷可刚刚亲过呢!”
……
皇宫之内,一切如往年除夕前夕一样,呈现出一片忙碌景象。
宫人们步履匆匆,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装饰物件,穿梭于各个宫殿之间。
养心殿中,张承宴拿起一份奏折,顿时眉头紧皱,“最近京城内感染风寒的人数怎会增长得如此迅速?”
一旁侍奉的王德才赶忙躬身,恭敬地回应道,“皇上,奴才已经提前问过太医了,如今正值春冬交替之际,气候多变,又临近除夕,百姓们外出采购年货,走亲访友频繁,感染风寒的人数有所增加也属正常现象。”
“是吗?”张承宴微微颔首,“不过此事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得加以控制。吩咐国库拨出些银子,调控药材价格,至少得让百姓们能安稳地过个好年。另外,再派人到城中各处施放热粥,救济那些穷苦百姓。”
“是,奴才这就依照皇上的旨意去办。”
张承宴将手中的奏折合上,随手放置在一旁。
此刻京城中的百姓们,大多还只当这是普通的风寒。
家境富裕些的,便去找郎中随意开点药服用。
而那些穷苦人家,囊中羞涩,只能喝点姜水,咬牙硬挺着。
夜色渐浓。
中年妇人虚弱地躺在炕上,面色苍白如纸,她费力抬起手,轻轻推了推身旁熟睡的丈夫,“我……我实在是不舒服……”
丈夫被她的动作惊醒,不耐烦地翻过身,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不舒服就喝点水,大半夜的别折腾。”
说完,便又呼呼大睡起来。
妇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刚一张嘴,一股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她瞪大了双眼,满是恐惧,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而她的丈夫,毫无察觉,依旧鼾声如雷。
……
天色渐渐破晓,晨光洒向大地。
丈夫一觉醒来,发现身旁的妻子已然没了气息,顿时吓得惊慌失措,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跌跌撞撞地跑到街上,“我婆娘死了!”
话还没落音,一阵剧烈的咳嗽便从他口中传出。
他弓着身子,双手紧紧捂住胸口,满脸惊恐。
他婆娘就是这样死的……难道他也要死吗?
一声声惊恐的喊叫在街道上此起彼伏。
“死人了!”
“死人了!”
一个蒙着面的男人大步走到街头,他身形挺拔,声音洪亮,“这根本不是什么风寒,而是疫病,京城出疫病了!”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一本书,“此乃《灾异志》所记载,景和二十三年,贵妃诞下双子,同年便爆发了大疫!如今昭妃肚子里又怀有双胎,双胎自古就被视为不祥之兆。之前的双胎因大融国的国运庇佑,才未引发灾祸,但这次可就不一样了!昭妃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留,否则我们京城的百姓都得死!这疫病无药可医,难道你们都想白白送死吗?”
周围的百姓听闻此言,顿时乱作一团,惊恐的情绪如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
“疫病!这可怎么办?那岂不是真的无药可治了!”
一位老者声音颤抖,满是绝望,浑浊的双眼写满了恐惧。
“完了完了,我还没娶媳妇,好日子还没开始过,我不想死啊!”
年轻小伙瘫坐在地,双手抱头,嚎哭不止。
“这真的是疫病吗?怎么官府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行动?”
蒙面男人见状,冷哼一声,声音愈发尖锐,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官府?哼,他们哪里会把咱们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皇嗣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这京城的人都死绝了,他们依旧活得好好的。他们有珍贵的药材,有数不尽的银子,还有太医院的太医随时伺候着,可你们呢?你们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众人,见有人已经意动,继续添油加醋,“等这里的人死光了,他们随便从其他地方召些人过来,用不了多久,这京城就又会热闹起来。到时候,你们辛苦积攒下来的房子,就会被别人占了去,你们只能含恨而终,死不瞑目!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人群中,几道充满愤怒与不甘的声音零星响起。
“不甘心?那就行动起来!”蒙面男人越发亢奋,双手在空中挥舞,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大家一起闹!让官府把药拿出来分给咱们!不然就让昭妃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否则哪怕这次疫病侥幸扛过去,往后天灾人祸还会接连不断。你们能熬过这一回,难道还能次次都躲过吗?”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上空回荡,煽动着众人的恐惧。
一道寒光骤然闪过。
利箭如闪电般飞驰而来,瞬间将蒙面男人狠狠钉在了地上。
“啊!死人了!”
“杀人了!”
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从混乱的人群中踏出。
靳峙骑在马上,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慌乱的人群,高声断喝,“妖言惑众!你们都别听他的!官府怎么会不管你们?皇上早已下令,药马上就会送到,大家都能吃上药!谁要是再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民心,别怪本将军手下不留情面!”
靳峙说罢,大手一挥,猛地拽起地上的尸体,动作干脆利落。
他猛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扬长而去,只余一片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