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就听楼下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
罗一刀双手掐腰,仰头看着站着说话的两人,中气十足的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妹子稀罕邱小将军了?”
他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德公公,见他面白无须一脸的富贵相,就连身上穿的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好料子,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
他扭头看向晚半步追过来的程端,压低声音问:“这人宫里来的?”
程端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不仅是宫里出来的,看那衣服的制式,还是个有身份的。
想着阉人阴阳怪气那一套,程端生怕宋言汐受了委屈,直接道:“郡主累了一路,公公有什么事直接问程某就是,程某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德公公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什么,就听屋内响起墨锦川的声音。
“请程将军他们上来。”
这个他们,德公公是默认不包括宋言汐在内的。
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只是没等她抬步,程端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梯,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郡主快跟上,程某正好有事需要你相帮。”
德公公不由瞪圆了眼,“何事”两个字刚出口,就被随后跟上来的罗一刀使劲儿一用力挤到了一边。
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做过最累的活也就是帮着宣德帝跑跑腿送送封赏什么的,论起体力压根不是两个壮汉的对手。
他们甚至不用特意做什么,只双手抱臂肩膀挨着肩膀站在门口,一左一右将他想要进去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任凭他怎么挤,都只能看见他们两个的后背,以及后背和胳膊上那鼓鼓囊囊的肌肉。
德公公气得不轻,却也只能透过两堵人墙,用耳朵去听里头在说什么。
墨锦川手指轻蘸茶水,在桌上写道:“回京之事拖不得。”
看着他放在一旁并未拆开的信封,宋言汐走上前,蘸水写道:“几日?”
墨锦川:“越快越好。”
他的急迫,让宋言汐越发觉得,她此前心中一直隐约存在的感觉,很有可能是事实。
华阳***对王爷的疼爱,并不是如传闻那般真心。
不过真心这东西,皇家的人没有倒也正常,算不得稀罕事。
她只是在想,究竟还有谁是真心待墨锦川好,没有丝毫算计真心换真心的那种。
两门神肩膀对着肩膀,用眼神交流着。
罗一刀:“他俩在人眼皮子底下玩这招,能行?”
程端给了他一个尽管放心的眼神。
王爷与郡主办事,他们只管看着就是,总归错不了就是了。
听着门口焦急的踱步声,墨锦川抬手抹去了桌上水痕,淡淡问:“程将军寻本王何事?”
程端忙道:“还不是那个诗涵郡主,又是无偿治病抓药又是提供热粥的,结果今日的病患等了个她两个时辰也没见她从外头回去。”
“她眼下应该在将军府,去请。”
“请了,可她的院门紧闭,去请请她的人门都快敲破了也没见到人。”
“眼下回春堂那边已经闹开了锅,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诗涵郡主,要是他们看不上病,便要砸了医馆。”
“荒谬!”宋言汐冷了脸,拧眉问道:“回春堂不是还有两三个大夫,李老不是也在?”
程端懊恼道:“可别提了,原本那几个大夫在时疫闹起来的时候便诗涵郡主被处处打压,年前借着回家省亲的由头,一走就没了影了。”
“李老呢?他也回去了?”
“那倒是没有……”程端神色犹豫,明显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罗一刀咕哝道:“婆婆妈妈的,还不如个女人痛快。”
程端气不过砸了他肩膀一圈,骂道:“你他娘知道个屁。”
他看了眼宋言汐,又看看墨锦川,纠结再三才开口道:“我也是路上听人说得,真不真的,不好说。”
“你到底说不说?”
“哎呀,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诗涵郡主的一面之词,她非说她在医馆换衣服的时候李老闯了进去。”
程端光是说起来,就已经开始生气了。
忍不住骂道:“李老在军中都多少年了,论起年纪,连她阿爷都能当,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宋言汐听得眉头紧皱,细细回想他方才的话,问:“若只是一面之词,旁人为何独独信她不信李老?”
这其中,必然还有内情。
徐啸挠了挠头,哎呀了一声道:“我也就是刚刚在驿站外头的茶馆里听了一嘴,哪知道那么多?”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宋言汐与墨锦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一道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王爷,万万不可!”
德公公总算找了个机会挤了进来,神色严肃道:“王爷身上的旧伤还未痊愈,需要留在驿站内修养。”
强硬的态度,听着怎么也不像是简单的关心。
墨锦川抬眸看向他,眼神冰冷问:“本王如今去哪儿,要先问过德公公?”
德公公忙赔笑道:“王爷言重了,老奴哪敢有那个意思,只是临行前陛下有交代,让老奴无论如何也要以王爷的身体为重。”
闻言,墨锦川脸色更冷了,“这么说,限制本王的自由是父皇的意思?”
德公公顿觉脊背发寒,咬了咬舌尖,才硬着头皮道:“陛下也是心疼王爷,王爷身为人子,也当体恤陛下一番苦心才是。”
“你说的是。”
墨锦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既如此,你便寻一捆麻绳来将本王手脚捆了,免得本王跑了,你回到京中不好同父皇交差。”
他轻飘飘一句话,听得德公公冷汗淋淋,眼前已经浮现出宣德帝那张震怒的脸。
绑人回去,他哪敢啊?
见德公公站在原地不动,墨锦川挑眉问:“怎么,难不成是等本王自己动手?”
“老奴不敢!”
“啪!”墨锦川抬袖掀翻了桌上茶盏。
瓷片碎裂的哗啦声,听得德公公心头更是一颤。
陛下说的不错,他的第五子一旦发起脾气来,比之他当年也不遑多让。
以陛下对他的疼爱器重,加之他远比其他几位王爷更为出色的能力,储君之位极有可能会落在他的头上。
若今日将他得罪狠了,以他们姓墨以往的行事风格,怕是很难不被记恨。
他又最像他的父皇,万一也学会秋后算账那套……
德公公越细想后背的凉意更甚,赶忙一掀衣袍跪了下来,恭敬道:“王爷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