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慎这次是真不着急,谢游个不信神佛的祖宗也为了好兄弟的将来献出虔诚一跪,别了眼还在拱手默念祈祷的人,“我去外面给你买个彩头一会儿丢树上。”
等着张淮慎睁眼起身时,就感觉有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微微脚步顿了下,对上其中一双,故意露出两分惊慌,疾步走了出去。
跟着张淮慎察觉到了朝着他而来的脚步声。
真冲他来的?
他和京城唯一的瓜葛就是侯府,再通俗点讲,只有张淮危了。
外面的大树说是孔子当年游历到此时种下的,总归是个见证漫长岁月和无数文人墨客崛起的圣树。
因此每逢科考这树上总是挂满红绸,不似月老庙的恩爱两不疑,这里写的都是还望高中所愿成真之类的。
只不过,这里还会落上真名,以后你真高中了,这孔子庙还会将你的手书红绸专门放置,供以后的学子观赏,证明这处孔子庙的灵验。
“哟,我就说能让咱们侯府世子亲陪的人是谁呢,原来真是当年远近闻名的小神童啊!”
慎字还未干就被一只手夺了去。
张淮慎手中的笔也被带的滑落,跟着就有五个公子哥围了过来。
“你就是那病狗的哥哥?”
“啧啧,弟弟是狂吠的病狗,这哥哥不是在北地养着吗,还以为能养得多精壮,比他弟弟还瘦弱呢!”
“诶诶我知道你,分明是侯府的嫡长孙,却被谢家弄到北地去了,如今回来,是怕谢家做事,还是帮你张家做事啊?”
“我看是回来摇尾乞怜吧,啧啧啧你爹当年做的事,一个城都被屠干净了啊,你娘也是厉害呢,靠着爬了你爹的床得了你,在侯府左右逢源还真装起贵太太来了,结果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是什么事,给咱们讲讲啊!”
几个人闹嚷嚷,不多时围过来许多人看热闹。
谢游一脚就给起哄的王八子踹上去,“滚你娘的,哪里来的混账,我非打死你不可。”
“谢游!”张淮慎呵斥住他,对着他摇摇头。
学子考前斗殴是会被罢免资格的,更别说,敢打到侯府跟前来的人,必然也是身份金贵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们是觉得,若是把我打一顿,侯府不会过问,国公府也不会吱声?”
张淮慎主动开口,甚至朝前走了两步,双手抬起抖了抖,笑着看围攻他的人。
“你们来试试,看看动了我,你们会平安无事,还是家宅不宁。”
五个公子哥面面相觑,抢了张淮慎的公子哥率先说:“你以为我们不敢?”
“那你来。”张淮慎背着手看抢走他东西的公子哥,怕是他一脚都能踹死,不怒自威,“是在我弟弟手里吃瘪了,不敢惹他,就来报复我?”
“你弟就是个杂种,谁知道他是不是侯府的种,亲娘早产他爹又厌恶他,偏偏谢家跳出来保着,指不定是谢家早就知道是谁的了。”
“是吗?”张淮慎彻底冷下脸。
“你就瞧瞧那病狗德行,有那点张争鸣的君子风度,到和她娘死之前发癫特别像。”
“你远在北地怕都不知道这病狗都做什么了吧?”
张淮慎依旧带着笑意,露出求解的眼神,“做什么了,你说给我听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吗?”
“何止啊!”
“仗着有个世子身份,国公府外家,宫里有个皇贵妃姑姑,还有个六皇子伴读的身份,京城谁家子弟没被他祸害过。”
叽叽喳喳的谩骂一声高过一声,
“我看你说了半天全在说我弟弟的不好。”张淮慎突然沉声打断,“你说他不止女干淫掳掠,是在说京城之中,陛下眼皮下,监察御史都被不作为吗?”
他嘴角笑容大了些,“我弟弟女干了谁,淫了谁,掳了谁,掠了谁,你说啊。”
“我弟弟无恶不作,他是闲得慌没事才作恶,谁会平白无故去惹人,我惹你了吗,你为什么带着人来围我,不就是不敢惹我弟,觉得我好欺负吗,那你就是好人了?”
“你既来了这里,也是要下场的吧,若是将你刚刚的所作所为上呈陛下,我觉得你能不能去科考都无所谓,你在朝为官的家里人怕是下场不轻吧。”
“笃定我弟弟非侯府血脉,你又是听谁说的,人证物证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瞧瞧,若是没有,你就空口白话污蔑造谣就是诽谤。”
“诽谤侯府世子,你是真当陛下会让你们欺负,为了社稷殒命将士的血脉吗?”
“我弟弟是什么德行我的确还没数,不过现在我算是知道,他那么多烂名声是如何来的,都是各位所赐吧。”
张淮慎伸手抢过他的红绸,冷幽幽说:“我弟弟脾气直接,打了你们闹一场就算了。”
他声音大了几分,似乎是想让看热闹的人都听清楚。
“我张淮慎可不一样,既然你们都觉得我弟弟是条只晓得狂吠的病狗,那就是骂我这个哥哥也是狗了,狗这种畜生,真咬人的话,就是咬死才撒嘴,明白吗?”
“我只是比较喜欢和人好好说话,你们要是不愿意好好说话好好相处,那么,我也不建议用点别的法子,和你们家里当家做主的人好好说说话。”
最先挑事的公子哥僵着脖子骂:“你,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你们对我不熟悉应该的,我老师和大舅舅什么德行,你们不清楚,可以回去问问你们爹娘,我是他们二人教出来的,你们觉得,我要是真要挑事,你们几家人拧成一股绳够不够用!”
张淮慎说完这嗓子,就见人群之中有人挤了进来。
正是张淮危。
“我当什么热闹,感情是你们几个软脚鸡。”他大约是想吼一嗓子,到底空气中飘浮的香火浓烟味道太熏着嗓子眼,直接咳嗽两声,气势顿时全无。
“我已拜完了,走吧,回家。”张淮慎将红绸给谢游,趁着张淮危闹大之前终止后面的闹剧,“替我挂的高高的稳稳地。”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谢游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这里人多最是掩人耳目,他们入京后就和京城这边的联络点失去了联系,他得去看看,只是在侯府时,到处都是眼睛耳朵。
张淮慎拽着张淮危走出去,下开口为主。
“他们就是要故意惹一场架出来,功名对他们而言无用,反正家里愿意养着他们这些蠢货,可我不能。”
张淮危只问:“他们说什么了?”
“说什么都是假的。”张淮慎说着顿了顿,看了他小会儿,觉得自己发现了有趣的地方,“你不想我单独出来,就是怕这个?”
“怕?”张淮危给他个冷笑,“小爷我就不会写这个字。”
张淮慎不戳穿他。
时时刻刻盯梢他,分明闻不惯这里的味道,都难受的呼吸不畅了,还要硬扛着,八成就是知道,一旦分开让他落单,他会被欺负。
“我这次回来总是要待很久很久的,我总是要知道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张淮慎握住他的手,“抱歉,哥哥不知道你被这样说。”
他露出个歉意的笑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
却被张淮危别过多躲开,眼底露出负责情绪,话语满是愤懑怨怼。
“你会不知道,你先离开京城换个地方活,不就是也经历过这些吗?”
“今时今日这样说我的人,曾经不也是如此说你的出身,说你爹娘的坏话吗,所以你走了。”
“你只不过觉得,有国公府在,我什么伤害都不会受到,并且你也说服了自己相信,少给我说什么抱歉。”
张淮危要抽出手。
张淮慎使劲握住弟弟的手,“我是经历过,可我没有反击过,我知道我越反击这些人说得越过火,我娘带着在侯府什么都没有——”
张淮危和他不一样的,他太多的靠山了。
张淮危咬牙,“说得你娘一脸委屈,要是什么都没有,我会早产我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娘害我的?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一句话砸到脸上,张淮慎手直接松开。
“别以为你娘现在灰溜溜去外面了,国公府也不说了,我就能不计较了。”
“左右不过权衡利弊,侯府觉得我活不长,你会继承侯府,国公府觉得我以后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草包,得你来护着我,所以两家人才想方设法地对你好。”
“害我的是你娘,你娘也成功了,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娘造成的吗,少说什么你娘干的事和你不相干!”
“若我死了,你接手侯府,怕是第一件事就将你娘接回来,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活着一日,你娘都休想回到侯府,站在我娘的牌位面前笑!”
张淮危扯回手,走得非常决绝,谢笔跟着他小声说:“谢游跟丢了。”
张淮危脚步只是顿了下,走得更快,“那就不管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回来帮我的,还是回来干什么的。”
谢墨小声说:“世子,刚刚大公子都是维护您了,您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
“过火?”张淮危拿着帕子砸谢墨脸上,“我被他气厥死过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过火?”
此事不了了之。
张淮危没一气之下回国公府住,张淮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搬回了原来的小院里。
每日除开读书温习,就是看看侯府账册到处走走,再抽出一半的空闲去陪着邹氏唠嗑,晚间的时候,等着张淮危过来,祖孙三人吃个饭,各回各的院子。
这样的相处一直持续到,张淮慎从考场走出来时,晕过去再醒来才彻底变天。
张淮慎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浑浑噩噩,谢游的手在他眼前晃悠,他脑子晕沉沉,丢出个滚。
谢游差点哭出来,“兄弟,你真的要吓死我了,我都看到我小叔叔的刀放我脖子上了,哥们,你怎么就这样了,在考场里面还能被欺负了?”
张淮慎眨眨眼。
他进考场时才发现,当日在孔子庙和他发生摩擦的几个人公子哥都在一排,三场三天,每日交卷后有一刻钟自由活动。
而他回来后,发现带的被褥换洗的衣裳都被人打湿了,这时候告诉巡场的人也无济于事,除了咬牙忍着以外,别无他法。
到底在北地这么多年,身子骨很结实,硬生生扛下来了。
“你是不知道,小公爷知道你是孤零零进去考试的,冲过来把你弟骂的狗血淋头,还是你小舅母过来,查了一遍你弟人没去,但是东西都给你准备得很好,才让你弟躲过一顿瓷实打。”
“就说一起去接你出来,你厉害,出来就晕了,烫得吓死人,高烧的还抽搐,大夫和太医都跪在求谢与归另请高明呢,我,我都吓得给北地送信去了。”
听着给北地送信,张淮慎彻底醒了,直接坐了起来,“不是警告过你,不许给北地送信吗!多久送的?”
谢双把他当眼珠子宝贝,他有点什么破事嘴上骂他废物点心,转过头都别活。
这绝对是要来京城走一遭的!
张淮危喜欢在人头上蹦的德行,谢双不给他一顿终生难忘的打才怪。
谢游耸肩,“兄弟,你都昏睡了十日了,我三日前送的信,估摸着我小叔叔和你大舅舅不带人,单枪匹马走官道日夜兼程,也就这两日到了。”
昏睡了十日?
张淮慎有点错愕。
“现在外面如何了?”
谢游:“太医、大夫说你救不回来,让准备丧事,你弟听完直接就倒下去了。”
“侯府一下死两个人,直接惊动宫里面了,陛下和皇贵妃下令,整个太医院和京城叫得出名的大夫都来了,才把你们两个从阎王殿拉回来。”
“考场那边自然也不用查就有人举报了,就是当日孔子庙那五个鬼东西,都绑来丢你弟院子里跪着的,陛下说,任凭你们兄弟二人处置,只管解气,其他的一切不用操心。”
“处置了吗?”张淮慎问出口才觉得没问对,“世子呢?”
谢游:“还睡着呢,你先醒,你预备怎么处置,这五个人身份有点显赫呢,更别说其中还有两个也是武将之后。”
“我去看看。”张淮慎掀被要起身,外面就有人进来。
“世子爷醒了,哟,大公子也醒了?”
冬叔是谢双在京城联络点负责传递消息的人之一,借着送菜之名做事,不易被捕捉到。
“就冬叔,据点的人被抓了,我看是你弟干的。”谢游很笃定。
张淮慎脑子里就只有冬叔说的张淮危醒了,他直接朝着外面去。
按照张淮危的德行,绝对要把这五个人千刀万剐了。
一口气跑到张淮危院子,果不其然就看着五个困得漂漂亮亮的人跪在院子里面,张淮危手里捏着刀就是凌空一划。
“住手!”
张淮危挥刀动作顿住,看了眼穿着单薄里衣赤着脚就跑了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