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花当然不会说啦,这种话说出来多臊人呀,她脸皮还没有那么厚嘞!
所以她便用力摇头,强忍笑意道:“不是的不是的。”
“我是笑话... ...笑话自己,嗯嗯。”
“我笑我自己胆子太小啦,又爱瞎寻思,自己折磨自己,可不是像你说的一样,脑瓜有病嘛。”
“嘿嘿,嘿嘿嘿... ...”
段虎愣愣,哦了一声。
很不给面子地切道:“本来就是,你本来就有病。”
他目光望望四下,“老实儿坐着吧嗷,别总瞎出怪动静儿打扰老子了嗷。”
“过会儿进县城了比这道难开,城里车多人多。”
“知道知道。”季春花认真答应:“我老实儿的,我不打扰你嘞。”
段虎很臭屁地闷着嗓子嗯了一声,踩下油门提了些速度。
得稍微快着些了,刚才就耽误好半天呢。
他可从来没开过这么慢的车,想想都觉得磨叽。
这再磨蹭会儿就真哪都别溜、啥都甭买了!
……
季阳攥着信封回到季家的时候,满身散发着馊臭味儿,在寒风中冻得直打摆子。
剩下三口人都是提心吊胆又满心期待的等着,刚听见动静,许丽就头一个儿冲了出来!
“大阳!”许丽眼神儿不是很好,直跑到跟前才恍然一惊。
“呀!大阳,你身上这是... ...”
季阳却闭了闭眼,阻拦道:“行了,啥话也甭说嘞,没意义。”
“那段虎纯是个没素质没人性的恶霸,去之前我就寻思了,这钱他指定不能痛痛快快儿地给,他指定是得逮着机会作贱我!”
季阳才说完话,季琴就从自己屋儿出来了。
看到装着三千块的信封在季阳手上,她立时蹙眉上前,脸上透着心疼,
“哥,你说你也是的,早上我就劝你别自己去,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跟我一块儿去能咋?”季阳嗤笑,“人不给我脸能给你脸?”
“你忘了昨儿晚上谁被骂臭傻逼了?”
“你!”季琴顿时面色涨红,恼怒道:“哥,你这是做啥?”
“哪儿有妹子被人骂了,你还帮着一起埋汰我的?”
“你到底是咋回事儿,以前你可宠我嘞,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许丽看着兄妹二人剑拔弩张的,也不忍纳闷附和道:“是啊,我也觉得你俩不老对劲的。”
“也,也不是光大阳不对劲... ...琴琴呐,妈咋觉得你也有点不对劲嘞?”
“自打相亲大会那天,你就不老对劲的。”
“你说你原先,就瞅准了人猪场的那个余老板,还说相亲大会上他只要是跟你开口了,你指定同意。”
“可后来你不光追着季春花那肥货回来嘞,相亲大会都没参加完。”
“又突然开始喜欢段虎那个村霸嘞!”
“妈真是看不懂啊,琴琴... ...你说说你这是穷折腾个啥呢?你要是不折腾,那天余老板来提亲的时候,咱肯定就能把亲事定下了。”
“你要是嫁给余光,不知道要比季春花那小蹄子过得幸福多少呢,人余光瞧着就是个老实会疼人儿的,不像段虎动不动就要用暴力手段,满嘴脏话... ...”
“行了行了,站在院儿里扯着个脖子嚷嚷啥劲?”季大强披着棉衣走出来咳嗽两声,替闺女辩驳,“甭管琴琴是为了啥突然不想嫁余光嘞,都是为咱家考虑。”
“人娃当初是咋寻思的都跟我说了,要是琴琴真嫁给段虎,咱就不光是能拿着这三千块了。”
“只能怪那个段虎没有福气,哼,个不识好歹眼盲心瞎的玩应!”
“大阳不是都拿着钱了,进屋咱几个商量商量,看看咋安排吧。”
“拨出来多少存银行,留多少过日子的,你们也都提提意见。毕竟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季阳听见这话,迅速开口邀功,“爸,您跟我妈咋分配我不管,先把好处费给我付了!”
“要不是我过去被那恶霸折磨了一通,这钱也拿不回来。”
“哼,段虎那混账土匪竟然还逼着我叫他段爹、叫那肥货娘呐!我... ...我今儿可算是把面子都丢到姥姥家嘞!”
“啥?!”许丽尖声惊叫,气得直咬牙跺脚,“咋,咋能这么作贱人嘞?他真不是个东西。”
“他也就算嘞,那肥货竟也不帮着你说话吗?”
“说个屁啊,我看她听得还挺美... ...腰杆子都直溜儿的,末了还把钱给老子拽地上了。”
“什么玩应?!咳咳咳... ...咳咳。”季大强闻此也剧烈咳嗽起来,面色黑沉沉的。
强忍要爆发的冲动招呼,“进,咳咳,进屋说!”
“知道丢人还不小声着点儿!没得叫乡里乡亲们的偷着笑话咱家!”
季阳却呵呵一笑,“还用啥偷着啊,咱家卖闺女的事儿都传遍嘞。”
“今天我被他们泼了泔水又喊爹叫娘的时候也好多人瞅见了。”
“快打住吧,甭说那没用的,丢不丢人的别管嘞,反正过段时间他们也就忘了。”
“我就要我的好处费,扯别的都是虚的!”
季阳坚持道。
季琴前脚刚要进屋,听见他又强调这个不禁顿下。
藏住眸间讽刺轻蔑悠悠叹了口气,“哥,你不能不讲道理。”
“一早儿我就说了,我跟你去。”
“我咋也是个没出嫁的闺女,况且我姐昨儿跟你们发疯成那样都没连带着我。”
“要是我去,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是你自己上赶着非得自己去的... ...难不成,你之所以那么想单独去,就是为了摆出这样的可怜相逼着爸妈给你钱么?”
“咱爸那么辛苦在外头做工,如今病成这样还不知几时好。”
“咋也得记着爸看病吃药才行。”
说着,季琴便十分体贴地扶住季大强,甜甜一笑,“爸,您先回屋歇着。”
“我听您的,您咋安排就咋安排。”
“但您别再那么激动了,要是您这病再严重了,我跟妈都得心疼死嘞!”
“... ...对,对!”许丽虽然很疼儿子,可到底比不过家中这顶梁柱一般的爷们儿。
闻此,她也上前附和,“快进去说吧老季,进去上炕说。”
“别叫风拍着,好不容易才退下的烧呢!”
一家四口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进了屋。
没想外头一阵风刮过,院门吱呀吱呀地被吹开个缝。
隔着缝隙,余光那张朴实的国字脸上写满了复杂。
他今儿相过亲后,脑子里心里都很混乱。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季家门口,怎料却偶然听到了这么个桥段。
好多东西就怕人原本就产生怀疑。
像是箱子被撕开个口子,里面的东西就再藏不住了。
余光转身悄然离去,不忍琢磨。
他白手起家,家中父母都是只会种地的朴实人,所以好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无人教。
全凭他开了猪场与人打交道后生生吃亏才吃出来。
所以余光能听出,季琴哄着自家老爹是在卖乖,这么个做法明显比她哥显得懂事、识大体。
而且她好像很想去段家,这么一看没准儿上次疯传的那个换亲的事情也是真的。
是季琴主动想嫁给段虎那个村霸的。
余光不禁扯扯脸皮子,酸苦一笑。
没想到啊,季琴胆儿挺大不说,欲望也很强。
就连他都明白,十村八店能找出比他还有钱的,也就是段虎了。
还有季家剩下的人... ...
这么一看,没一个老实本分的。
竟可以为了三千块把闺女卖了,听着还挺得意。
他老爹老妈都性子朴实,脑子又慢。
如果说他娶了季琴... ...是不是也会和段虎一样,被他们像水蛭一般吸血?
况且他不像段虎蛮横霸道,又喜欢季琴那么多年。
肯定是不能像段虎那样果决清醒、提出一劳永逸的办法。
“... ...”余光脚步愈发沉重,耷拉着脑瓜满脸思索。
他不忍想起上午那个大他三岁的女同志,说话时的爽快利落,泼辣坦诚。
有了对比,余光再细想从前也给人这般印象的季琴。
突然咋寻思咋觉得,瞅着好像多多少少... ...
都有点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