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的心揪了一下，若小夭说的是真的，他把阿珩害成那样，而他，还口口声声说不曾后悔…
“是我对不起你娘，你要杀要剐，随便，我只求你，放过玱玹，他虽是犯了些错，但罪不至死，他很在乎你。”
小夭轻笑一声重新坐下，抿了一口凉透了的茶水，眉毛轻挑，看着黄帝举起那杯茶水一饮而尽，苦笑着翻了翻底，让小夭看看，示意他喝完了。
小夭突然倾身靠近，小声询问：“外爷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这可不像你！你可从来不会低头的，丰隆那傻子还以为你会帮他，不知，若他知道你打算把西炎送给我，会不会气吐血？”
黄帝终是被她气乐了，看她恢复了得意的样子，眼里没有了刚才的愤怒与仇恨，黄帝就知道，她只是出出气，并不想取他性命，那喝进的茶水，如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遍全身，所有的郁气一扫而空，疲惫感也消失不见，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的，他就知道，她只是在戏弄他，也许，她只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他的忏悔与难过。
黄帝玩心也起来了，倾身靠近，不满地说：“你儿子都有了，就瞒着我和玱玹，相柳没死吧，你师父呢？皓翎那大夫就是你师父？那两个臭小子，还有个闺女到底哪个是你的？”
“果然是老狐狸！”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怎么样，骂一顿，心里舒服了？”
“是挺舒服的，还有个没骂，我得喝口水，不然嘴太干了，骂不动！”
“你呀你！”
黄帝不得不承认，小夭猜对了，自从小夭回来后，他就总觉得不对劲，派人去查，小夭并没有躲躲藏藏，而是大大方方地回皓翎，暗卫回报，每次小夭回去，都会去一间药铺，他让人蹲守着，发现有个白头发的女娃子，长得很像防风邶，还有个男娃，最小那个更是每天有人接送进五神山，和防风邶也很像，所以黄帝是有些懵。
黄帝就猜，那小的应该是小夭的孩子，不然时间对不上，至于那两个大的，虽然样貌略有不同，但身高却一致，想到那小夭师父有一年多不曾出门，应是有孕不便出去走动，这帮人，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自己跑去生孩子去了…
黄帝想想就头痛，他有些难为情的问小夭
“你不会和你师父，共侍一夫吧？”
小夭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她的嘴角抽了抽，看向黄帝的表情全是嫌弃，冷哼一声
“就不告诉你！”
“不告诉外爷，告诉哥哥行不行？”
玱玹提着食盒和两壶酒，心情愉悦地走进来，看着爷爷和小夭都和和气气的，应该没吵起来，他就放心了！
“先吃点东西吧。小夭，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别人可没这荣幸！”
“呵呵，那真是我的荣幸了，一国之君，为我这小人物做饭，吓得我腿软！”
黄帝哈哈大笑：“你要是小人物，那猪都会上树了！”
“呃…”
小夭突然想到有一次相泽把一猪妖追得爬上了树，她就想笑，那可真是猪会上树，有啥奇怪的。
想到相泽，就想到岁岁，小夭的神情突然柔和起来，心也变得柔软。
“好啦，先吃吧，天气寒冷，再不吃就凉了。”
三人和谐地吃完午饭，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还是玱玹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小夭，你有什么打算？”
“你们想要我怎么做？哥哥又如何看待此事，若我被皓翎赶出来，你又当如何？”
小夭笑得有些玩味，眼珠子在两人面前转来转去，黄帝转咳一声扭过头不说话，他可不想找骂，他是见识过这丫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还觉得她说得非常对…他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呢…
“小夭，若皓翎王不要你，哥哥养你！你在这，想住多久住多久。”
“然后呢，馨月嫉妒我，派人杀我？如果馨月要杀我，你会为我杀了馨月吗？若丰隆也加入了呢？”
玱玹被问得哑口无言，小夭的话就像在嘲笑他即使身为帝王，有些事依然无能为力。
“我是不能杀了馨月，我做的最大的惩罚只能是软禁她，冷落她。小夭，是哥哥无能，我以为，做了帝王，我可以保护你了…”
“玱玹，我问你，若我没有灵力，没有实力，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是个想囚禁在身边的禁脔？你当真把你心里最无耻的想法抹除了吗？你别否认，我不信你没有想过！”
“我…小夭，对不起…”
从没哪一刻，玱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混蛋，他垂着头，不敢看小夭。
“清水镇那一箭是我射的！始冉那次酒宴，是我让人射的，哥哥，你恨我吗？”
玱玹不敢置信，他的心像被最亲的人无情击碎，他赫然抬起头，惊讶又悲伤地问：“所以，在清水镇，你已经知道是我了，还是射了我一箭？小夭，你就那么想要我的命吗？”
“不该吗？你为杀相柳，联合涂山璟对义军下鼠疫，若不是有我和我师父，那整个清水镇现在就是死镇！无一生还那种！哥哥，你就这么为达目地，不顾百姓死活的人吗？你绑架桑甜儿，为逼相柳出来，你可有想过，桑甜儿有什么错？若你不是我哥哥，我早就一箭射穿你心脏而非偏离一厘了！”
“我…我错了…”
现在回想，他当时就像被迷了心智，只想杀了相柳，他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
“小夭，我，我感觉很奇怪，按理来说，我不会这样做…”
皓翎王从小就教导他，要爱民如子，即使他心底里对于低贱的人族和妖族的不认同，但也做不出用一个城镇的性命去逼相柳出来，至少表面功夫他会做到。
“你被涂山璟迷惑了，当时你要想杀相柳的心思太重，而涂山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当时他已经知道是我了，他想利用你除掉相柳。”
“他为何如此？那时他对你已经起了心思？”
玱玹心里发毛，他救了个什么玩意，幸好小夭修为高，还有高手相护。
小夭眼神暗了暗，她也没想到，涂山璟对她的执念如此之深，不惜为此修魔。原本，她也只是因颜墨对涂山璟小人之心的分析，对涂山璟厌恶，但也没有到要想杀他的地步，可他做的事真的让她忍无可忍！
小夭突然感觉很疲惫，看了看这两人，要不是怕母亲伤心，她何必废这么多口舌，最好骂得他们无地自容，拱手把位置让出来，嘿嘿嘿嘿…
黄帝和玱玹看着突然嘿嘿傻乐的小夭，突然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只发毛！
“玱玹！你利用我的身世，想让我无人可依，无处可去，外爷，你也是帮凶！”
“小夭，你知道的，不是我！”
玱玹急忙辩解，他不想让自己在小夭心里那么不堪！
“可你想过了，若我不够强势，若我的好外爷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若我能随意被你们拿捏，你敢说，放出谣言的就不是你了吗？玱玹！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应该庆幸，这次被逼得狗急跳墙的不是你，若这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就算是娘亲在这，我也会一剑杀了你！外爷，若不是怕娘心伤心，你以为你还能活着？以我的实力，一百年前我就能灭了你西炎！”
黄帝，玱玹心头巨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夭。黄帝更是激动站起，他刚才以为阿珩被太阳之火烧死了，毕竟赤水沙漠已经消失，没人能在太阳之火下活着
“小夭，阿珩还活着？我以为…她随着赤水沙漠一起消失了…”
“姑姑没死？”
小夭冷笑一声：“没死又如何，她不愿见你们，也不想回来，外爷，我今日来，不是想杀你，但我要你跪在我外婆的墓碑前忏悔你所犯下的所有错！还有，若不是你，我会有一个宠我的爹爹，可我连见他一面都见不到，他为了救我娘亲，用盘古弓把自己的心给了娘亲，他自己化作桃林终日陪伴在母亲身侧！这就是你做的好事！若不是师父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母亲，我娘亲现在依然被炙烤！你这个父亲，为她做过什么？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坐在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你根本不配！”
“小夭！”
“你闭嘴！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夭一巴掌打在了玱玹脸上，那清晰的掌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好，我告诉你们！因为我已经活了两世！”
玱玹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似乎都有了答案
“所以，上一世，我做了什么…”
“呵，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是清楚的很吗？上一世，我没有修为，你依然把我推到人前！为了拉拢势力，把我推给涂山璟，要我嫁给丰隆，我被仇家认出，在梅林被虐杀，死不瞑目，是相柳，用了一条命才把我救活！他为了我，一次次放过你！我根本不敢让你知道我爱的人是他，为了你，我舍弃了他，任你利用摆布！可你呢！为了你对我的私心！将我在乎的人都杀了！把我身世暴光，挥刀指向皓翎！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你这个畜牲！你根本没有心！把我囚禁在这里，怎么样！没了修为，任人摆布的感觉如何？哦，也不对！你说你不靠修为，靠脑子！你的脑子就是利用我！抽干我的血肉，还要在我尸体上踩上几脚吗？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的表哥吗？我流浪的时候你在哪？我被九尾狐囚禁虐待，废除灵力，被散功的时候你在哪？你们都在哪？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好吃好喝被供着！然后还要恨我父王！罪魁祸首是外爷，你居然可笑地把所有罪归到我父王没有出兵救你父亲！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们只会把罪归到别人身上，对自己，总找些高尚的借口，为天下百姓？你们不发动战争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小夭一步步逼近，玱玹一步步后退，他拼命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可前一段时间，小夭昏迷时，他偷偷练兵是为了什么，攻打皓翎？知道小夭身世，知道相柳已死，他心里的想法不就是小夭所说的吗？原来，他从来都是那么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为何要争这天下，外爷，你懂了吗？”
黄帝点点头，暗叹一声，终究是他们欠了她的。
“你，为何要帮我回西炎，何不一开始就杀了我…”
玱玹垂着头，不敢看小夭。
“杀了你，那多不好玩，我就想看着你痛苦，我想看着你被所有人背叛，看着你以为登上了高位，以为我永远站在你身边时，我再把你一脚踹下地狱！让你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哦对了，你的心腹，有一半是我的人，要不，你去调查调查，要是实在查不出，就都杀了？如何？”
“小夭，你想要这个位置，哥哥让给你…”
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他的心，如同被万千利刃穿过，他不怕失败，却唯独怕小夭那淡漠的目光，怕小夭仇恨他的神情，他发现，他除了这个位置，他什么也补尝不了他曾犯下的错误。他信小夭所说的前世，那恨他入骨的眼神骗不了人…
“让？我不需要！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要堂堂正正打败你！我给你的东西呢？”
“在这！”
玱玹有些哆嗦地伸手从怀里取出那个小盒子，他曾打开过，是一枚丹药，他不确定是干嘛的。
“若我说，这是一颗毒药，你敢吃吗？吃了它，你将会感觉…万箭穿心的痛苦…”
“我吃，小夭，只要你能原谅哥哥，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玱玹深深看了小夭一眼，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仅一瞬，玱玹就痛得浑身痉挛，就像小夭所说的，万箭穿心的滋味，他跪倒在地，想扬起笑脸，却发现自己痛得青筋暴起，浑身没有了丝毫力气，瘫软在地
“玱玹，你怎么样…”
黄帝以为小夭会像刚才对他那样，只是吓唬玱玹一下，不成想，却是真的，难道小夭当真要毒死玱玹吗？
“痛吧？可你有我痛吗？有相柳痛吗？知道相柳最后怎么死的吗？我唯一一次求你放过他，可他还是被万箭穿心而死了！他为了救我，用了三条命，是我欠他的，所以，在他死后，我就去陪他了，用他的弯刀，生生把自己的心绞碎，因为我怕你们有机会把我救活，我也要让你知道失去最爱的人是怎样的痛苦！可惜，我又活过来了，看见你们这么狼狈，我非常高兴！哈哈哈哈…”
小夭笑着笑着，眼里的泪水却疯狂涌出，她应该高兴的，她为自己，为相柳报仇了。她是最厉害的
“小夭…”
一声长叹在屋门口响起，一身白衣银发的相繇站在门前，他眼里满是疼惜，他的傻丫头，终究还是太心软了
“阿繇…”
小夭悲伤的神情有些怔住，又歪头看了看相繇身后，相柳，颜墨，娘亲，相泽，月苒，还有岁岁，都在。
这一刻，小夭幸福地笑了
“娘亲，坏蛋都收拾好了吗？我们回家吧，爷爷在家很担心你。”
岁岁小跑过来，牵起小夭的手，很是关心
“知道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颜墨道：“还不是担心你，你很棒，做得很好。我们过来接你回家！”
“好！回家！”
相繇牵起小夭的手，转身离去，不曾看身后的两人一眼
“小夭！”
“阿珩，是你吗？”
自从相繇相柳他们出现，玱玹和黄帝就一惊，心里的震撼无法言说，原来，最大的秘密竟然是有两个相柳！那他还怎么打？
黄帝却是在看到西陵珩时，整个人呆愣住了。那是他的女儿吗？那淡漠的眼神，是因为他这个父亲吗？这一刻，他是悔恨的，小夭说的没错，他根本不配
小夭和西陵珩两人同时顿住，西陵珩缓缓转身，她复杂地看了一眼黄帝，又无情地把头扭至一旁，冰冷的声音响起
“抱歉，你认错人了，西陵珩已经死了，我只是少昊的妻子，你们若要攻打皓翎，我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小夭是我女儿，你们对她的伤害，我记在心里，永不敢忘…”
玱玹一口血喷出，他绝望地笑着，晕了过去
“娘亲，坏蛋晕了…”
“他活该，不用管他，我们回家去，爷爷有没有准备好吃的给我？”
“有的，有的，爷爷说，想吃什么都有！”
“那娘亲想吃小九头蛇了…”
“咦！娘亲！你口水又糊我一脸了，你还是去吃爹爹吧，他喜欢被你吃！”
……
声音越来越远，一阵雪花飘过，风卷起一阵落叶，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西炎王悔恨落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