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回了军区就暂时没去范家了。
回去之后,她跟师长禀报了向明的事。
办公室内,师长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盛满热茶的瓷搪杯:“你是说,你怀疑向明是间谍?
可是与范家有接触的人我们都调查过,向明祖上虽然不是海市本地人,却也是从父辈开始就落户在了海市的。
范家逃荒来海市,在四合院落户都是范老太太随机行事,按理说,向家如果是监视范家的间谍,未免有些对不上……”
沈棠:“我没说他们是监视范家的间谍啊?我说的是他们是间谍。”
“您要不查一下向明的爷爷祖籍在何处,倭寇人手段奸诈,有可能自他爷爷那辈就已经是间谍了呢?”
组织内部的事即使有了结果也不会公布出来,向明之所以被会众人所知,还是因为事情闹大了,向明被判了死刑,孩子妻子被驱除出境,注销国籍,亲人被终身监禁。
因为向家的事,军区开始严打严查,家属院人人自危。
沈棠猜测,向明能够进军区,可能是军区里本来就有接应的人,但能进军区的,家世背景都得过一遍军审,除非是从爷爷辈开始有问题,否则她想不出来为什么严查之下依旧查不出问题。
她也想过向明可能是被人利用,或者被人收买了才会出现上辈子的事。
但她看到向明后,就否认了这事,对方的形象是老实巴交且沉稳的人,上辈子如果只是被利用,或者被人收买,他的亲人不可能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潭师长觉得沈棠说话天方夜谭,他将杯子一放:“这样,你再仔细跟我说说当时你只见了向明的情景,又是从哪里觉得他不对劲的。”
沈棠潭师长肯定不相信,毕竟她没证据,而且才去过四合院三趟。
她想了想,把见到向明第一眼的感觉夸大点描绘了出来:“师长,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确实说不出来向明哪里的行为值得怀疑,但我真觉得对方不对劲,你见过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忽然露出像您一样锐利睿智的眼神吗?
您也知道我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如果不是真觉得不对劲,我也不会跟您来禀报。”
潭师长思索了片刻,朝她颔首:“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他不太相信沈棠说的话,除非沈棠能拿出更确切的证据,否则仅凭一个眼神,就调动人手彻查到底,那得费多少人力?
何况之前他们调查和范家接触的人里就有向明,对方的背景很清白,根本不需要调查第二次。
沈棠可能没有看错,向明可能并不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可人嘛,都有两面性,也许对方表现出来的行为和自己本身性格有差距。
不过事关范家,他并没有以自己的想法擅自做决定,也许向明真的有问题呢?又或者当年范忠的死有问题?
这么想着,潭师长犹豫了片刻,决定让人再查一遍向明。
沈棠不知道潭师长怎么想的,这事她已经禀报过了,结果如何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没有要去找向明是间谍的证据,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觉得有问题的人上报。
冒冒然的去揪出间谍,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把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周末放假,苗圆坐车回了苗家。
大院里,苗老爷子瞧见她回来了放下茶杯,笑容和蔼:“圆圆回来了,在军区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苗圆哼了声,冷着脸坐下:“都是人精,个个都在算计,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组织奉献的。”
提起宣传科那点事,她心里就忍不住委屈:“爷爷,你说她们为什么都那么自私,还有那个梁主任,居然暗示我不给她好处就把我辞退!”
她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威胁过。
要不是爷爷说帮她,这个名额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还能让她不丢脸,她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苗凤山垂着眼皮,端起茶杯,朦胧的雾气遮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过了片刻,他扬起个慈和的笑:“你呀,听爷爷的话,这个名额可以给,但不是这个时候给,等到时候你就知道爷爷为什么非要让你用这个名额吊着对方了。”
苗圆不理解,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而已,她不要是因为那大学里进的都是些有关系背景的人,这样的大学她才不稀罕,还不如早点工作积累经验呢。
梁主任不可是蠢笨的人,她吊着对方,万一被对方知道了,自己恐怕没办法在军区待下去了。
苗凤山并没有跟她解释,扶着拐杖站起来,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她:“这里面装了不少钱,圆圆,你爸妈不靠谱,但好歹还能护着你点,这些钱你拿着,谁也不要告诉,留着自己傍身,万一以后爷爷走了,也能安心。”
苗圆赶忙打断他的话:“爷爷,你说什么呢,什么走不走的,您可的好好锻炼多陪陪圆圆,我都还没找对到对象呢,万一我爸我妈把我卖了,您不得伤心?”
苗凤山乐呵的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爷爷给你的,你就拿着,你爸妈他们想要还没有呢。”
苗圆觉得爷爷今天很不对劲,但她没多想,还以为他身体又不好了,脸上也着急起来:“爷爷,是不是您又做噩梦了,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苗凤山摆摆手:“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去医院一检查,那不都是病?
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也活够了,只是啊,爷爷年轻的时候做了些亏心事,只怕晚年带不进去棺材了。”
他叹了声气,笑着问:“到时候连累了你这丫头,也不知道你这丫头会不会怪我?”
苗圆板着脸:“我怎么可能怪爷爷,爷爷告诉我,做人做事都要讲究一个顺心顺意,只要自己认为做的事是对的,就不要后悔,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哪可能一辈子问心无愧。
爷爷,你实在是放不下心里的亏欠,那就诚实面对好了,何必一直困扰着自己?”
“你不懂。”苗凤山抽着烟,摇头轻叹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时候越是亏欠,才越是想要让对方消失在这个世上。
只有当秘密被泥土掩埋,他才能安心的睡一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