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座回想半天,“我来楚京将近半年,从没见樊璃撒娇,倒是听他骂了许多人。”
对方语气冷漠:“牵袖子不是撒娇?”
魍座笑起来,想起这人刚到魏国那会儿,怕了、冷了就牵住教官袖子,什么话也不说。
那会儿他天天跟在魍身后,魍不在他就跟在魅座身后,乖得很、黏人得很。
哪像现在这样,冷着脸六亲不认?
魍瞧着对方,随后把袖子递去:“魑座想撒娇了?没关系,教官的袖子随便牵。”
青年把递过来的手拍开,听着士兵在宫里穿梭往来、寻找宝物珍玩的动静,问道:“你要和王慈心耗到什么时候?”
魍:“等他麾下没人冲锋陷阵了,我就收网。”
青年踏入虚空隐身,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到时候把他交给我,我和他有些私怨。”
“自然。”魍座走出皇城,穿过躁乱的街巷。
四处的人群红着眼睛,激愤的向僧道骂道:
“我现在好好的,说什么破煞,分明是要杀人!”
“你们这群臭和尚道士吃着百姓的饭,砸着百姓的碗,反了天了!”
“他们一定是和叛军勾结了才会编出这等可笑的谎话,说什么桃花煞,一瓣桃花而已,哪里就让人中招了?!”
“姑娘们,打死他们!这帮男人定是收了叛军的钱,故意诬陷皇后娘娘和巫女大人!再不杀掉他们,死的就是我们!”
“……”
钦天监的道士倾巢而出,在国师率领下,沿着街巷念咒破煞。
国师脸上被鸡蛋砸得乱七八糟,他罕见的穿上了那件银紫道袍,道袍上的清辉被臭鸡蛋烂泥巴覆盖,衣领也被人扯烂了。
他身后的道士全都跟着遭难,谢玄安那一身白色道袍,被污得尤其醒目不堪。
对面,宁觉寺的方丈执着禅杖一步一合手,口颂禅经和国师擦肩而过。
他身上也被泥巴、烂菜叶给弄脏了。
方丈侧目,看着国师那张脏污的脸,语气平和的向他说道:“世人泥塑凡胎,无法将自己渡到彼岸,我便舍身为舟,送他们过去。”
国师一剑击在那贴着桃花瓣的门扉上,无形气浪从门上卷出来,带着一丝煞气在空中荡了一圈。
国师慢吞吞往前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我道中人,不求登天化神、赈济苍生,但求问心无愧。”
一僧一道背对彼此。
往前走出一步,就踏上了对方走过的路。
一尺之外,冲天的桃花煞和愚昧疯狂的人群挥刀舞剑,要杀他们。
他们被人群打得头破血流时,才发现这三千大道本质上就是三千个疯子。
“玄安啊——”国师被扔来的石头砸破额角时,轻声道:“你看,我们要守的就是这样的人间。”
“帝龙没陨灭之前,守的,也是这样的人间。”
谢玄安抬袖,替师父擦去脸上的血。
攥在袖下的手颤抖着,一颗颗臭鸡蛋砸在这清贵子弟身上,他手上青筋暴露,却没妄动,安静的等着师父说话。
国师望向挡在前方的暴乱人群,目光放远,忽然看到一群脊兽和小猫不断奔走在人们脚下,把添乱的人撞开。
老人眼底浮出一抹笑意,用那苍老的声音缓慢镇定的说道:
“你看啊,虽然这里千百年都是老样子,烂得人火大。”
“可你走到烂沼泥涂、憔悴得让人没法看时,才发现这些事也就那样。”
国师一脚站定,脚下的阵涡荡起一丝无形涟漪,他丢开手中的铁剑。
“你不悲不喜,别人就打不倒你,你一直向前,便能踏破群山——”
国师说着,从空中请出一把半透明的金色长剑。
“铛——”城隍庙那边撞钟一声,遥遥回应这神州的第十八代大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