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是上过战场的人,受伤后从政,能做到如今的高位,非顾建明那样的投机分子能比。
他从不因身居高位而看不起年轻人,莫欺少年穷的道理他比谁都懂,当年的他也只是一个豫省贫穷农家出来的傻小子。铁锅蛋只有听闻,从来没吃过。
面前这两个年轻人,一冷一热,只看外表就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再加上他们身上浑然天成的气质,男的内敛,女的张扬,老乔不想承认都不行,假以时日,他们定会展翅高飞。
跟这两人一比,自己的大女儿真不够看,至于两个小点的,彻底被李玉珍给养歪了,狗苟蝇营,算计人心的培养方式,只能养出奸妄小人。
哎,这些年光顾着工作,忽视了家里的孩子,这是他的错,必须要认,但这个错误被一个外人率先看穿,老乔有些被人揭了老底的尴尬。
说出口的话不由带了丝迁怒,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不怕他,真稀奇,好久没碰到过跟他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人了。
他打量了项海澜一会儿,才开口询问:“你是怎么看出小芹有问题的?”
小乔说得不是很详细,他对这位女同学抽皮剥筋的识人眼光很感兴趣。这也是他今天把人邀请到家里的原因。
小项笑了笑,指了指双眸,“用眼睛看的。比如说,我能看出您身高175,胸围,腰围,臀围分别是106,93,112,腰围超标,您该多运动了。”
老乔:“……”
感情你是个火眼金睛的裁缝。
“你的眼睛是尺吗?”这丫头不但不怕他,还会调侃他,让乔琪多了一丝好感。
老乔同志果然不简单,后世的流行语张口就来。小项也毫不谦虚,“我虽然学的是历史,但立志要跟服装打一辈子交道,眼神必须好使。”
“你这么小就有志向啦?做服装有点大材小用了吧?”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咱就爱跟服装面料打交道,您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包您满意。”
项海澜一开口,自带缓和气氛功效,老乔也不再别扭,重新靠回椅背,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看他姿态放松,小项和小金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就怕这人心眼小。
在这样的大领导面前,也别藏着掖着了,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我还是跟您坦白吧,帮小乔,除了路见不平一声吼,我还有点私心,想请您帮个忙。”项海澜露出大大的笑脸,仔细看她的笑容里还有一丝皮赖。
老乔被气笑,“无利不起早,古人诚不欺我。说吧,什么事?”
“想请您为我父亲翻案。”轮到金熠开口。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小项拱拱手。
老乔收起笑容,这个忙太大了。
“你是金廉诚的儿子?”今天其实没邀请这小子,见他不请自来,又自报姓名,老乔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要不是李玉珍真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他都要猜是这俩孩子故意给他下套。
家里的雷被他们排干净了,老乔是很感激,但再感激,也不至于到要帮人翻案的程度,小乔妈妈的案子也在上面压着呢,他比谁都知道事情的难度。
“给我你的理由。”老乔就算不想帮忙,也不能立即把人赶走。
金熠从容不迫道:“首先,父亲是被冤枉的,这点毋庸置疑,其次,您是常务,职务在顾建明之上。您是京城调过来的,不会被本地盘根错节的关系束缚,可以放手去做一些事情。还有您的人脉资源,是解救我父亲的最佳人选。”
这小子长得冷冰冰,说话更是没一点人情味。
在臭小子嘴里他就是一个工具人,老乔听完更来气。
金家跟顾建明的纠葛他也有所耳闻,本来准备作壁上观的,没想到绕来绕去,这事交代给他了。
“你没去求其他几个?”
“四个人找了两个,都被拒绝了,另外两个希望也不大。”小金有啥说啥。
“你倒是够诚实,你刚才只回答了为什么找上我,你没有回答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帮你?就为了你们帮我的一点忙,这点忙,还不够我出手。”
“凭的是沪市百年发展大计,这个够不够格?”金熠一改沉静,声音也激昂起来。
“小子,你口气不小啊。”老乔终于摆正了态度,眼神变得专注。
“您经常进京开会,想必上面下一步的政策变动比我们要清楚得多,我也想说一下自己的感触。
虽然这些年我们跟外面切断了联系,得到的消息有限,但友谊商店的商品不会骗人,对面岛国战败仅仅三十年,就能生产出比大洋彼岸国家更先进的录音机,电视机,更别说同样战败的德国,大型工厂的设备有一半以上来自那里。
而我们呢?
十年前,我们金家也有电视和冰箱,十年后,拥有电视和冰箱的人家,数量不增反退,这还是沪市这样数一数二的城市。在农村,别说生产高精家电,我们连生产所用的电都不够。
不用我多说,您这样的领导见多识广,会看会思考。想必现在也是共识,再不改就晚了,差距会越拉越大。”
项海澜在一旁猛点头。离伟人在南海边画一个圈还有半年时间,不信上面现在没有意向。
上面当然有意向,老乔来沪市就职之前,去了趟欧洲,让他最有感触的一件事是,在一处人家考察,见如厕的卫生纸洁白,细腻,柔软,同去的一个领导惊讶了好久,问人家是不是工厂领导,被答说只是普通工人。
大家沉默了好久,国内只有条件好的人家才用的上的粉红色质地粗糙的卫生纸,当成宝贝一样的东西,人国外工人都不稀罕用。
大型机器太过冰冷,生活中最平常的卫生纸让考察团同仁感受到巨大落差。他们这些人成天喊着为群众办实事,但连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满足不了,不改不行了。
“下一届高考马上就要开始了,能看出来对人才我们求贤若渴,如果发展经济, 我父亲这样正当壮年,有经验有实力的是最佳人选。我们金家深耕沪市多年,愿为沪市的发展出一份力。”
老乔当然能听出来,这小伙子是一诺千金的人,金家当年确实是沪市的龙头,虽然他不认识金廉诚,偶尔听本地人提起,都佩服至极。
可是……
小项大眼睛在老乔复杂的面色上瞄了又瞄,谈判吗,策略当然是先把最难的甩出来,小金已经做到了。
那下面由她来顺台阶,“我理解您的难处,您是外来者,想要成就一件事,阻力重重,不妨从小事开始,先试一下水怎么样?”
“哦?什么事是小事?”
“比如……先还给金家一处房产。”
老乔:“……”横竖你们都不吃亏是吧?
“你为什么要帮他?你不会是看中他家的房子了吧?”老乔利眸对上了小乔的火眼金睛。
“我帮他是拿钱办事,您需要钱吗?”我有火油钻。
“你俩可以走了,以后不用再来了。”老乔立即轰人。
虽然被赶了出来,但两人还挺开心的,今天很成功,起码把诉求说出来了。
最后一句,看似玩笑,小项没有无的放矢,他们不了解老乔,一旦是个隐藏的贪官呢?
先试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