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垂眸看向院中的盖着白布的尸体,轻声问道:“那便是僖常在?”
“是的,娘娘。”几人应了一声,随即一个机灵的宫女便站出去,恭敬地问道:“娘娘,僖常在上吊自尽了,她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年世兰看着浣碧的尸体沉思良久,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按理来说,浣碧还是常在的位份,皇上并没有下令要处置她,应当按常在的位份处理后事,还能葬入陵寝。
可是浣碧也是甄家人,皇上说过甄家人全部都是罪人,女子全部要充为婢,一个罪人又是自戕而亡,直接丢进乱葬岗便是了。
可是浣碧又是皇上亲封的常在,皇上还没废除她常在的位份,如今死了也是常在,这实在难办。
年世兰有些犹豫不决,便问道:“去请示皇上跟皇后了吗?”
“还没有。”
那几个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莞妃与温太医私通,已经被处死了,甄家跟温家的下场也很惨,而僖常在不知为何没有被处置。
但是如今僖常在自戕了,他们也不敢去请示皇上跟皇后,生怕被迁怒了。
年世兰看到他们的反应,知道这个烂摊子得由她来处理了,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这浣碧倒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烈女,上辈子撞果郡王的棺木而亡,这辈子更是直接上吊了,宁可自戕也不愿意苟且偷生,倒是有些骨气。
年世兰最终还是决定先派人去探探皇后的口风,看看到底怎样处理浣碧的后事,便让周宁海去景仁宫询问一下。
过了一会儿,景泰带着太医匆匆赶回,年世兰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昏迷的祺嫔呢,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年世兰跟着走进东配殿,进了房后,果然看见祺嫔躺在床上,眼底青黑,唇色也惨白,完全没有了之前娇俏可人的样子。
“李太医,快给我家娘娘瞧瞧!”景泰拉着太医就往床边走。
“哎呦,景泰,姑娘,不要,如此着急,我这,就给祺嫔娘娘把脉,看看。”李太医被景泰拉着跑了一路,已经很累了,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他不敢耽搁,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撩起祺嫔的袖子就开始把脉。
李太医把完脉,眉头紧皱,缓缓说道:“祺嫔娘娘脉象虚弱,气血两亏,睡眠不足,怕是惊忧过度所致。需得好好调养些时日,微臣这就开个方子,你按着方子到太医院抓药,喝上几日再看看。”
景泰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主子没有生命危险,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李太医,那我家娘娘什么时候能醒?”
李太医捋了捋胡须,正色道:“等祺嫔娘娘睡足了,自然就会醒了,想必她已经好几日未睡好了。”
景泰心中了然,确实,自从那日告发莞妃私通,皇上被气得晕厥过去后,娘娘便再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整日害怕皇上找她算账。
年世兰见祺嫔并无大碍,便退出了东配殿。
这时,周宁海回来了,向年世兰禀报道:“娘娘,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既然僖常在已死,皇上又病重,就不必再惊扰圣驾了。只按常在的仪制简单下葬即可,不过因她甄家女的身份,便不得入陵寝,另寻一处地方葬了便是。”
年世兰微微颔首,表示知晓,当即便吩咐几个太监把浣碧的尸体移去西北角的英华殿去,并派人去请了几个喇嘛到宫里浣碧诵经超度。
其余的她便没有管了,把事情全部交给周宁海去办。
颂芝好奇地问道:“娘娘,僖常在为何要上吊呀?皇上不是没有下令处置僖常在吗,她怎的如此想不开呀。”
年世兰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活着已经没有希望了,与其苟活于世受尽苦楚,不如早日超生呢!
僖常在的父母亲人皆不在了,对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所以才选择自戕。”
跟她上辈子一样 ,最疼她的哥哥死了,又发现最爱的枕边人对自己只有算计,甚至亲手杀死了她们的孩子,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所以才决然赴死。
颂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宜修对年世兰很是放心,有年世兰帮忙处理僖常在的事情,她便安心做她的事情便是了。
她听闻弘晖回宫后,便赶往养心殿去看望皇上,也急忙赶往养心殿。
弘晖刚回到宫里,便先行赶往养心殿,去探望病重的皇上。
他进了殿,看见他皇阿玛躺在床上,一副虚弱的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曾几何时,皇阿玛还是个气势威严的帝王,而如今却与平常的老态龙钟之人并无二致。
弘晖深刻地意识到,皇阿玛他真的老了。
他的野心再也遮掩不住了,温和的面孔已经带了两分锋芒。
“儿臣拜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弘晖掩下眼底的勃勃野心,依旧温和地开口请安。
皇上听见弘晖的声音,努力侧过头来,才看到弘晖,“弘晖,你回来了。”
他仔细端详着这个他最寄予厚望的嫡长子,长得已经很高了,出去剿匪两个多月,身子也健壮了很多,看起来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模样了。
弘晖任由皇上打量着他,面上是无懈可击的担忧之色,缓缓走近,握住皇上的手,佯装出一个孝子的模样,“皇阿玛,您的身子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病了呢?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儿臣外出剿匪甚是挂念您。”
皇上欣慰地点点头,又拍了拍弘晖的手,“朕的弘晖长大了,能担大事了,朕也老了。”
弘晖突然红了眼眶,语气真诚了两分,“皇阿玛,您正值壮年呢,哪里老了,儿臣还等着皇阿玛康复,带儿臣和弟弟们去木乐秋狝打猎呢!”
皇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眼中挂着些许慈爱,“弘晖啊,朕此次生病,深感体力大不如前。这朝堂之事,朕打算让你学着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