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碎骨的通道中,发生的事情说来长,其实从铁甲尸爆炸到谢邵瞬间认怂也不过几分钟时间。
谢邵半晌都还没醒神,他怎么……就给别人当狗了呢?
不过他什么也不敢问,更不敢打听秦璎和韩烈的来路。
臣服印记的微妙之处就在于,交付出去的一瞬间,他已经是‘神’掌心中的玩物。
甚至,他已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戒备。
莫名笃定不会受到伤害。
这种感觉微妙得要死,谢邵一时适应不过来。
他身上伤势需要就地休息一下,于是就这般趴着。
秦璎看他可怜四处找了找,找到个烧黢黑的颅骨,给他当枕头。
这会也不是讲究的时候了,谢邵低低说了声谢。
先前哭嚎的地胎,在铁甲尸爆炸后就没有再出声。
秦璎用脚拨弄了一下,炸翻的兜鍪。
这兜鍪内侧,同样有大量的红虫卵,只是在火焰烧了一遍后,这些虫卵散发出一股子不妙的蛋白质香味。
秦璎嫌恶地将兜鍪一脚踢开。
既异兽形态已经暴露,韩烈便也不装了,就以异兽形态蹲守在秦璎身边。
许久,谢邵忽而一声喘息。
他重新长出黑毛的粗壮手臂在地面一撑,用来垫脑袋的骷髅咕噜滚动了一下。
发出呻吟时,他后背的烧焦的黑壳裂开一道道裂缝。
裂缝之间虽还可见红肉,但相比之前他状态好了很多。
韩烈伸手拉了他一把,将他拉起。
两个异兽化两米多的巨型人体,将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还能走吗?”秦璎问谢邵。
现在谢邵跟秦璎说话老想说敬语,老想给她鞠个躬,适应了半天才道:“能走。”
三人从炸得乱七八糟的通道走向大门。
这扇厚实的铁门紧闭,原本门两旁站着的两具铁甲尸早炸成了碎片。
站在门前两个大坑前,秦璎才心有余悸。
幸好,设置这套陷阱的人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底。
如果两具铁甲尸是在他们近身后才爆炸,估计几人只有韩烈能存活。
秦璎和谢邵包括进宝,都得嗝屁登仙。
谢邵看着这两个大坑直撮牙花。
韩烈倒没太关注这处了,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门后。
相比人形态,异兽化后的他越发耳聪目明。
他道:“门后似乎有水脉。”
就像城隍庙后殿的生死门。
谢邵脚步有点瘸,对韩烈道:“还是我打头,你保护好秦璎。”
他险些脱口而出喊主人,只回忆起秦璎那副嫌弃的模样,急咬住舌尖改口。
韩烈点了点头。
谢邵的手掌按照发黑的贴门上,缓缓施力。
干涩的门轴发出刺耳声音,从打开的缝隙中一股臭味涌了出来。
水汽,还有人三月不刷牙的口臭。
秦璎一声干呕,就是昏睡在她兜里的雷鸟都抽搐了一下小爪子。
谢邵也恶心,但终究正事要紧。
他继续将门推开,许是地胎出入过的原因,门推开并不难。
一束光从门后泄出。
谢邵看见了挂在墙壁一侧的长明灯。
长明灯中不知点着什么灯油,微微香。
在这满是口臭的环境中,香得让人作呕。
长明灯后,是长长的回廊。
回廊并非石制,而是洋灰修建,天顶大量渗水,晕出大片霉斑。
在回廊上,一段距离就诡坐着一个装饰品似的尸体。
尸体有男有女,都是百年前旗装打扮。
说栩栩如生也不对,毕竟在这潮湿之地摆放了百年,干瘪眼珠子上都生绿色霉菌。
门外的爆炸对这些尸体也有影响,好几个翻倒在地,留下一团黑漆漆的印子。
韩烈指向回廊深处:“在里面。”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廊他们走得很小心。
谢邵在前趟雷,一步步试探这些跪尸会不会炸。
排隐患似的,一路将尸体脑袋踩扁。
就这样,三人终于抵达回廊末端。
果如韩烈所说,这里有水脉,不知是不是联通井水,越往深处越寒凉。
踏着积水向前,秦璎实在不想在这臭得要死的地方说话。
她跟在谢邵背后四处观察,突然,看见浑浊发黑的水中像珊瑚似的长着什么。
秦璎停下,用靴尖踢了一下。
只见那只白色珊瑚,倏一下贴墙壁缩走。
借着它缩走的空挡,秦璎看清了。
原来污水中张着的,是一丛牙齿。
这些牙齿像水生植物一般,一团一团生长。
谢邵也看见了,倒吸口凉气:“这,会牙疼吧?”
在他身后的秦璎和韩烈默然。
谢邵人形态时,还有点忧郁怪咖的感觉,怎么异兽化后这么没溜。
没等他再畅想牙齿泡冰水得多疼,末端远处传来一阵细细的啼哭。
声音粗嘎,是地胎。
三人一喜,没再纠结什么冻不冻牙齿的小事,朝着通道最深处走去。
后边的空间,比起秦璎预想的小很多。
一汪黑而臭得水潭居中,旁边是一些石头祭台。
在他们踏进这里前,水声哗哗。
秦璎只看见地胎像是鱼或者王八之类,整个逃入了水底。
而它的奶娘不见踪影。
“你们随时听我声音。”
“我会在看见奶娘时,提醒你们。”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水塘旁边的祭台上。
谢邵问韩烈:“怎么抓出来?”
怕韩烈说出点什么丧心病狂的话,他及时补充道:“我不会游泳。”
谢邵满嘴跑火车,韩烈蹙眉本想说他下水去将地胎逼出。
谁知,下一秒的听秦璎道:“你们来。”
她站在祭台旁,看着一块巴掌大的碎石板。
这石板年代非常久远,上边原本刻着字,但现在已经模糊了。
秦璎本想让谢邵去上面,收集一些大火后的灰烬来拓印石板看内容。
但在她认真注视石板时,突然听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
一个披头散发的瘦长人影,双手环着石板做保护状,一点一点从石板后直起身子。
恰好与秦璎面对面。
秦璎眼前一花,手中武器还没来得及挥出,石板上白光乍现。
她隐约听见了一些声音,一些十分古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