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是勃然大怒地带着缘一去找紫婆婆。
“就算岩胜先生你要求诊断,可是……缘一先生的身体非常健康啊!”
紫婆婆一脸迷茫地进行完全套的望闻问切之后,抚着脸表示自己实在没发现问题:
“当然,一定要找些问题,肝脾气滞、心情郁结——您有需要我可以给缘一显示开药疏肝气,但是您也明白的,这都是心病哦,与其吃药还是要自己想得开……”
你关注的可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加紧询问道:
“除了这些,他……脑子没有问题吗?”
“咦?脑子?”
“……”
客房里发生的事情你实在羞于启齿,但你敢肯定,缘一他一定是吃错药或者搭错筋,脑子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说出那种话。
所以你忍耐着羞耻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家伙之前在战场上……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一直钻牛角尖,后来预备自裁谢罪——我及时把他带走了,但是他的言行,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我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他……”
你在脑海里仔细挑选形容词,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说法:
“导致他变得轻浮。”
紫婆婆眨眨眼睛,重复了一遍你的形容:“轻浮?”
那个轻浮的笨蛋跪坐在你和紫婆婆中间,整个人完全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像(从你吐出来之后他就一直这样),听到你和紫婆婆说话,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更加确定缘一哪里出了毛病。
就像森林里那些枝繁叶茂的大树,外表看上去生机勃勃完全没有问题,可剥开树皮,才发现里头已经有虫子蛀蚀;所以看起来好好的人,说不定里头已经成了一团糟糕。
能把自己逼上自绝道路的缘一,身体里一定已经爬满了虫子!
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拜托紫婆婆看缘一的身体,你这个兄长实在是过于大意了。
怀着悔恨和担心,你拜托紫婆婆再仔细看看。
“那好吧……既然岩胜先生你这么说……”
紫婆婆犹犹豫豫地,转向缘一继续询问道:
“缘一先生,你感觉自己现在怎么样呢?”
缘一张开嘴,像一尊木雕那样麻木地开合嘴巴,语气平平地回答道:
“我很好。”
“是吗?吃饭和便溺都正常吗?胃口怎么样?每天运动吗?”
“正常,胃口一般,待在院子里,没有运动。”
“这样啊……可是轻浮……您晨勃正常吗?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期待有女子服侍呢?”
“正常的;没有那方面想法。”
“啊呀……这样的话……”
紫婆婆换了个角度询问:
“您是战场上下来的武士啊,是大将还是士兵呢?”
“先锋。”
“啊,那不是非常厉害嘛!”
“……”
“说到战场的话,您拿刀的时候,会有手抖、或者想要呕吐的症状吗?”
“……无法,挥刀。”
“看到鲜血会眩晕吗?”
“不。”
“无法挥刀……但是手臂没有受伤吧?挥舞用力也没有问题?”
“是。”
“平时的心情怎么样?会突然的生气或者开心吗?”
“没有。”
“不想去回忆战场上的事情吧?”
“是。”
几番有来有回的问答之后,紫婆婆将缘一留在房间里,把你叫到门外几步远的地方,悄悄和你说了她的想法:
“这个啊……岩胜先生应该明白的吧?鬼杀队有很多一线的剑士也会得的病:
过度警觉,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人都变得暴躁起来,性格大变,不愿意回想之前的事,甚至失忆——总之就是这一类的病症。”
你:“……”
你当然知道,鬼杀队的剑士们,私底下将类似的症状命名为【鬼杀综合症】,都是杀鬼过多、直面吃人惨剧的剑士容易患上的病症,患病的人,原来开朗的性格也会沉寂,安静的性格倒是会变得嬉闹——这样解释,缘一那没头脑的轻浮就说得通了!
你恍然大悟:
“鬼杀综合症?”
“是,听说月屋是这么称呼的。”
“啊!这样……”
“听说月屋对这类的症状已经有医治的办法了,您身为月屋的主事人,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是这样没错。”
专业的医师如此做出判断,你漂浮的心开始晃晃悠悠、和缓地下落。
——缘一生病了……?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否则他怎么会和你说出那样的话呢?
啊!想起当时的情景,你立刻感觉到心脏隐隐抽搐。
很难用言语形容当时你的感受,你对缘一的感受,但是将那份心情拆解之后——缘一的话,是发自真心,还是脑子坏掉了?——这样的拆解之后,你奇异地发现,对你而言,明显是后者更容易接受。
生病的话,只要治好他就可以了。
可如果是前者,你该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难不成要和他说出同样的话?
这样稍微一想,不仅仅是心脏,简直是五脏六腑全部都蜷缩起来——那么,当场变成灰白色石像的人一定就会是你了。
“没事的!”
紫婆婆立刻对你露出和善的笑脸,又把你引到缘一在的房间里。
缘一还是那副灰白色的模样,跪坐在原地,低垂着脑袋,对你们的离开和回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紫婆婆蹲下身,轻轻拍了拍缘一的肩膀,然后牵起缘一的手,递向你的方向:
“岩胜先生,只要可以治疗,就不是多么可怕的病症。”
你接过缘一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如同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缘一顺着力量一卡一卡地起身,呆了一瞬,又顺从地跟在你身后。
你看着呆呆的弟弟,对他生病这件事更加笃定,心中顿时生出两分怜惜来。
继国家实在没有好好对待他,让他病得这么严重!
真是一群蠢货!
你下意识拍了拍缘一的胳膊。
他反应过来,睫毛微动,迟钝地看向你。
那双漂亮的红眼睛,像是蒙上一层灰尘一样,灰扑扑的。
你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同时温柔地对他做出安抚:
“没关系,缘一,我会治好你的。”
缘一:“……”
沉默着,他的眉眼又低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