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五灾会的起源。
每当遭逢天下大乱,就会有大量的流民被死神的镰刀驱赶着踏上荒野。
他们骨瘦如柴,披着破败的黑灰色布料,拄着拐杖背着孩子走向远方。
有一天,一位难民停下了脚步。
他怒斥天地不公,神何以为神?
向神灵献祭却没有得到丰饶,求仙佛保佑却驱散不了疫病。
虔诚的祈祷不但无法带来和平,卫道士反而会因为信仰之争掀起兵戈。
仙佛,真的存在吗?
也许,他们只是人类的祖先的美好幻想,是由最浪漫的诗人撰写的一段文字,是由最完美的画家勾勒出的一幅愿景。
一位领头人站了出来,高声呼喊道:
“前人杜撰的神不愿保佑我们,弃我们而不顾——让我们创立属于自己的信仰、亲手拯救大家被神遗弃的灵魂吧!”
他张开瘦弱的双臂,用嘶哑颤抖的声音,对这天地诅咒道:
“我为主祭,于今日创立五灾会!”
“天地鬼神共同见证:我等不再祈求他人的施舍,不再索取口腹的欢愉,不再期待未知的欣喜,不再恐惧死亡的降临,绝不匍匐在秩序的阴影中颤抖!”
“我们,于此刻起——侍奉灾难本身!”
四周的流民麻木的向前走着,没有一个人为演讲者驻足片刻。
他们早就失去了信仰。
流民们已经不再祈求神秘力量的赐福,在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岁大饥,人相食。
哪怕吃下同类的血肉,哪怕让罪恶侵蚀道德——也要活下去!
在死亡面前,挣扎求生的人成为了兽。
这份兽性,吸引了某种存在的关注。
祂们被称为亘古五灾。
人、兽、灵、天、元。
逃荒的人群停滞了。
他们的面前出现了新鲜的食物,温暖的床铺,由流民怨念吸引的某种邪异神只,与所有流民进行了一场交易。
五灾会诞生了。
信徒们任务是散播灾祸,让五灾遍布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他们达成了最终的胜利后,『灾』会赐予他们全新的秩序。
掠夺他人的骨血,成就自己的秩序。
只要灾祸源源不断,五尊神像就能获取力量,为五灾会成员牟利、杀敌。即使神像被破坏,也能通过制造灾祸再度重塑!
在五灾肆虐过的土地上,许多人在受灾之后都会产生“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报复心理,渴望其他人与自己分摊痛苦。
这也让五灾会经久不衰。
究竟是人性的黑暗被邪神觊觎?还是一个疯子的痴想,让『灾』诞生了灵智?
没有人知道。
……直到灵气枯竭,元灾陨灭。
五灾会最后的信徒们,被打入了封魔茧内。
早期的封魔茧就像是一片混沌的海洋,这里的时间、空间并不不连贯——
就连生与死的区别都不够明晰,五灾会的教众在混沌中漂泊着。
直到,他们遇到了一个戴着星空面具的人。
那人说,他夜观星象,元灾将会从天穹之上以祸星的姿态坠落,在命运的牵引下掀起两次封魔大战。
最终,祂会成为全新世界的基石。
飞星降临,封魔茧开,大夏立国。
『五灾会』更名为『五斋会』,广收天下流浪者。他们对穷苦人家行善布施,平时吃斋焚香、主动苦行。
他们成为了大夏正道巨擘之一。
封魔茧内,除了无辜落入大夏的凡人和主动进入的正道修士,大部分都是被放逐、封印的魔修妖鬼。
只要不滥杀、不明目张胆的大肆献祭炼魂,在大夏就已经达到了正道的标准。
就这样,五灾会一直以五斋会自居。
他们在封魔茧中静静的蛰伏着,等待命定之人的到来。
……
半月前,外林。
温道缘依靠狼面老人的狼群,定位了外林大妖栖息地,配合黑金刚的力量将两头大妖一一捕获擒杀,为四族大比做准备。
『金羽圣鹰』仅仅是在天空中翱翔,就能掀起足以把人吹飞的飓风。
它的羽毛上有一种金色的粉尘,就像心月狐的毒液一样,有特殊的力量。
心月狐拥有令人堕落、失去危机感的安逸之毒。金羽圣鹰则能洗涤人们内心污秽的欲望,让人保持无欲无求的平静。
少量的圣鹰羽粉,是苦行僧的良药。
但过量的金色粉尘,会把人变成一块垂死的肉。
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欲望,就连求知欲、求生欲也一并失去后…『人』也就不能继续称之为『人』了。
那不过是还在呼吸的肉块罢了。
看着地上躺着的、眼神如婴儿般纯洁的魔修,温道缘领会到了大妖的力量。
金羽圣鹰就像是温道缘的天敌。
仿佛一位未卜先知的贤者,为了阻挠温道缘特意安排在林中的布置。
它与罪欲天孽彼此克制,每一次对轰都让温道缘感受到领域承受的巨大压力。
温道缘并非一味求武的莽夫。
在牵制住了金羽圣鹰的行动后,他就立刻派出了魔将们为自己助拳。
黑金刚负责正面对抗,以周身环绕的雷电粉碎金羽,以强横的肉体硬拼大妖!
来福不断的射击,用提前杀死的魂兽王尸体做成子弹,突破它的护体罡风。
锦铃儿与狼面老人,则不停攻击着金羽圣鹰的意志与魂魄,温道缘控制的针尾白狐同样不断袭扰着妖兽。
终于,金羽圣鹰饮恨西北。
第二只大妖就容易解决的多了。
碎岳黑蟾。
睡眠时身躯坚不可摧,睁眼后有摧山碎岳的力量。但她面对罪欲天孽却无计可施,仅凭温道缘一人,就能将它拿下。
杀死碎岳黑蟾后,一群人找上了他。
原来山林大妖并非无主之物。
一直以来,五灾会的信徒都在暗中供奉大妖,人为的控制兽灾走向。
看到五灾会信徒的第一眼,温道缘就展开罪欲天孽全力攻杀了过去。
因为他在那群人身后的神像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就像另外一个、不属于温道缘的『自我』。
能给他这种感觉的,极有可能是昆吾心残魂。
出乎温道缘的意料,这群人看到罪欲天孽后,就像流落异乡的游子看到了母亲。
他们齐齐向着天穹匍匐跪拜。
温道缘感觉到……他们的行为并不是出于恐惧,也不是弱者的臣服。
而是发自内心的疯狂信仰!
在这些人的祈祷声中,温道缘得到了那尊神像的控制权。
“大人,您就是命中注定的元灾大长老,五斋会缺席多年的第五位长老!”
“不。现在应该叫五灾会了——那人提到的时机,就是此刻!”
出于对福祸论者的警惕,温道缘特意查看了这群人的气运:
不高不低,各有差异。就像随处可见的人群,看不出人为改变的痕迹。
在温道缘对他们起了杀心后,这些人的气运肉眼可见的狂降。而温道缘准备放过他们时,这些人的气运又开始平稳的恢复。
他详细询问了五灾会的起源,尤其是关于那星空面具之上最明亮的星是哪一颗。
但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保险起见,温道缘与五灾会定下了一份尽可能不偏袒任何一方、互利互惠的协议:
在四族大比上,温道缘会出手将伤亡和恐惧拉大,制造灾难,尽可能提升兽灾的力量。
同时,他会将四族之一的吴家主力引到赛场,尽量歼灭吴家高端战力。
由五灾会的人配合收尾,把没有领域境强制庇护的吴家连根拔起。
最后,他会接管吴家的一切黑色产业,并且让大夏陷入一场巨大的混战中。
在这个计划里,温道缘会利用五灾会,埋伏偷袭抵抗者和监视逃跑者。
五灾会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混乱,来提升那些神像的力量。
五灾会成员与温道缘互相保护,但遇到致命威胁不必舍命相助,只求尽力而为。
温道缘享受元灾大长老的部分权利,也要履行部分义务。
这样一份公平的交易并非出自善意,而是在利用未知的馈赠时,必要的警惕。
如此慷慨的馈赠,让温道缘接下来的计划如鱼得水,几乎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留下这种布置的人,显然不是善类。
站在光里的英雄不可怕,他们有自己的底线,自己的软肋,有必须坚守的原则。
只要利用好这些弱点,温道缘就能随心所欲的布置一个彼此厮杀的愉悦舞台。
为英雄送上谢幕。
蛰伏在阴影中的未知魔王,才是最危险的。他们思想偏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常常为了利益,或是某些奇怪的理由……算计的别人死无全尸。
“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啊。”
温道缘自嘲的笑了笑,昆吾心的锚点还没有全部找到,融魂的侵蚀还没有解决,又一份未知的丰厚馈赠摆在了他的眼前。
他其实考虑过砸碎神像,杀光这群人。
但那样一来,他接下来的计划就会阻碍重重,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昆吾心的侵蚀正在不断加深,温道缘已经可以看到他的幻象,听到他的声音。
“呵呵……徒儿,这么明显的陷阱你也敢往里钻?估计是为师的举动有些人坐不住了,想要越过我对你施加影响。”
“我的本体与整个问心宗给你的帮助还不够吗?何必委身五灾会的妖人。”
那似残魂、似心魔的昆吾心,开始在温道缘耳边喋喋不休的低语着。
他质疑温道缘的每一个决定,嘲讽温道缘下的每一步险棋,挑衅温道缘每一次的犹豫思考,让温道缘稍有停歇,就感到一股焦虑。
想要在破茧之时为大夏、为自己献上一个完美终局,就要学会利用饵……
却不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