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惠灵公说完,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周毋庸问道:“你这一去,会不会让厄都也暴露了!”
惠灵公道:“应该不会,白桢在黛螺顶上折戟,白榆是亲眼见着的,大概也被吓破了胆才不敢近前,况且厄都并不在那里,不至于那么轻易的发现了。”
周毋庸挣扎着站起身来去看媃儿,见她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便问赤羽道:“是不是该帮帮她?”
赤羽叹了口气,道:“连无相尊者都没什么办法,何况是我们呢?”说完,取了些水来,撬开牙关,给她喂服下去,倒地急了,水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打湿了衣襟。石丫见状赶紧接过来,取了汤匙,一勺勺地喂进口中。看着怀中的媃儿一副木讷的样子,又回想起往日的音容笑貌,泪水不禁滚落下来,落入盏中。众人皆被感染,也都低着头唉声叹气,说不出话来。
惠灵公低声道:“要是石三在就好了,他总是能有办法。”
赤羽也道:“是啊,要是石三在,至少我们知道该何去何从,也知道该怎样应付,不必坐以待毙。”众人又皆沉默不言。此时,忽听门外有人喊道:“新党贼众,还不快快出来受死?”众人心头一凛,知道是白元大军杀到门前了。
赤羽看了看遍体鳞伤的众人,只能向帐外的古灵吩咐道:“全员戒备,迎敌!”说完,便凛然出了帐门,腾空而起,认得来人乃是白无双与白梅,心头才稍稍安定了些,一人对阵千余人,竟毫无退缩之意。
白无双反倒势弱起来,冷笑一声道:“果然躲在这里!我劝你们快快出来投降,否则又要亡遭灭顶之灾!”
赤羽笑道:“你本可以偷袭,却还要知会一声,不管是出于何种缘由,还是要敬重你的为人,实乃重情重义的大丈夫!说起投降,我们是降过的,难道你忘了当初石三与周毋庸是何等任你差遣,替你守边?又忘了我与伯舍是何等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白元不仁不义,枉费了新党上下万余众的一片忠诚与苦心!”
白梅斥道:“休要在此拖延时间,我看你们死的死、伤的伤,这般拖延下去,也不可能有逃生的可能了,还是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去吧,至少能给你个痛快!”
此时,古灵已将族众老小几百人聚集起来,悄然飞到赤羽身后,那状况也着实壮观。白无双看那些身形庞大的怪物个个青面獠牙,面容可怖,不知其修为如何,心里便有些忐忑。白梅知道他的性子,小声安慰道:“我们身后的弟子个个都是精英,战力今非昔比,你只管守住心神,莫要被他们的外表蒙蔽了!”
白无双虽是不言,却在心里点了点头,应下了。
赤羽道:“既然你们没有退意,那就放马过来吧!”说完,单臂抡动,挥出破风之声来,一支长剑凭空浮现,随着转动,竟忽得一声燃起熊熊大火来。
白无双心头紧收着,忍不住向白梅看了一眼,见她目光切切,只盯着对面的赤羽,眼眸被那火光映得通红。白无双心里安定了些,跟着白梅飘然而起,招引着身边的弟子围拢起来,形成一个波月阵型。白梅与白无双两个处在阵关中。手中印诀变换,霎时间飞云走雾,黑云渐渐凝聚,遮蔽了整个天空。
赤羽心念既动,便不再啰嗦,纵身向波月阵冲上去。在他看来,那白无双与白梅两个合起来的战力与自己相当,即便与那几百名弟子组成波月阵,助长他们的功力,也不至于没有招架之力。况且,他身后站着的乃是古月大师培养了几十年的异族猛兽,战力也是非同一般的。然而,当白梅与白无双催持着阵法向自己攻过来时,他才意识到,大大地低估了他们的战力。只一招,便将他远远地拍飞出去,许久,才稳住身形,手中的剑抖个不停,似乎遇见了让它兴奋的敌手了。古灵见状,仰天高呼,三面兽族众便紧随着仰天高呼,顿时声震寰宇,极其悲壮。古灵带着他们向高处的波月阵冲过去。自然,他们平生第一次感受了天下第一大阵的威力。一个个被拍向地面,如陨落的流星一般,在地上拍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来。他们躺在地上,缓一缓,便重新站起身来,忍着身上的剧痛,尝试着重返战场。
赤羽怎么忍心看三面兽族承受此难,稳住身形后便擎着剑再度直奔波月阵而去。白无双见密密麻麻扑过来的庞然大物,心里不免有些慌乱,一个不慎,便将赤羽漏下了,眼看着他那把裹着火焰的长剑冲向阵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白梅反应快些,忙高声喝道:“闪开。”一把推开白无双,自己顺势后退,带着一半弟子向一侧闪开数十丈远近。这些弟子乃是久经战阵的个中高手,随着后撤,便又围着白梅组成了一个新的阵型。赤羽直取白无双,他身边的那些弟子并不像往常那样乱了阵脚,而是迅速地围拢上来,绕到赤羽背后偷袭,虽不能得手,却让赤羽因有所顾忌,而无法全力对战白无双。如此接了几招,赤羽发现自己已被他们围堵地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极小的出口,便不再硬战,纵身从那小口逃了出来。
赤羽心里忖道:“这些白元弟子怎么与往常截然不同?不仅修为高深、经验丰富,且精通兵法,知道‘围城必阙’之理。”只分神瞬间,那些弟子便又迅速就位,以白无双为阵关,形成了新的阵型。赤羽这一冲撞,并没讨得半点好处,只是将波月阵一分为二,看上去好似更难以对付了。
看着那些前赴后继跌落下去的三面兽,赤羽心痛不已。眼下别无他法,只能以死相拼了,正欲调运真气化成实剑时,只见白梅那边阵型忽然被什么冲撞开了,白梅大惊,回程去救,却见又是一只硕大的三面兽,轮开了手脚,趁那些弟子不注意,抓咬死几个弟子。白梅并不慌乱,擎起剑来向他砍去。来的不是别个,正是从东山上赶回来的清远。此刻他将在东山积攒的怨愤之气尽数发泄出来,冲着那些白元弟子们,一阵扑腾。然而,赤羽尚不能讨得什么好处,清远又怎么会呢?他之所以得手,也不过是来得突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已,待白梅与众弟子反应过来时,他们便像方才对付赤羽那般,慢慢形成一个“口袋”,将清远装进其中,知道清远的修为远不及赤羽,便将那缺口慢慢收拢起来,像“扎口袋”那般,将清远堵死进去。赤羽见势头不好,忙化出巨剑来,擎在胸前,猛地推送出去,攻向白元众人。
帐中的周毋庸、惠灵公与石丫早已出来营帐,站在那里看了多时,见讨不到半点好处,各个心里都急不可耐,然而受伤的受伤,昏死的昏死,再挑不出一个有一战之力的了。
周毋庸眉头紧皱着,问白灵儿道:“这些白元弟子怎么如此厉害?”
白灵儿道:“这是汉美特使司徒为白元宗门培养的精锐,想是白无双向宗主讨来的。”
惠灵公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然我也拼死一战,与他们同归于尽吧!”
周毋庸道:“赤羽有藏身之法,古灵一族也有藏身之法,他们本不必这般拼死相抗,只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帐下那些寻常弟子。”
白灵儿大受感动,强运起真气来,纵身冲入战阵。那白无双见白灵儿到来,心神一阵恍惚,便停了手中的动作,问道:“你是来帮他们杀我的吗?”
白灵儿一改往日的柔弱心肠,点点头道:“你杀得了他们,便是我的敌人,是敌人就只有你死我活!”这席话宛若一把尖刀插在了白无双心口。他盯着白灵儿,双目几乎迸裂开来,想起这些年为她所做的傻事、失去的一切,竟然敌不过与石三的一两次邂逅。白无双仰天一声长啸,将胸中一切顾忌、胆怯、畏缩、痴迷尽数赶出躯体。他聚起全力,向白灵儿发起致命一击。
自从上次经历过生死,再亲眼见证了此次白元是如何对新党赶尽杀绝,便对白元、包括白无双在内的所有人,有了重新的定义。顺利完成了从亲友到敌对的转变。面对白无双的奋力一击,也并没什么心理波动,然而重伤在身,实难用尽全力,只是用力将真气运至右手,生生挡了下来。紧接着,白无双又将一条“白龙”化作千万支薄刃,双手一扬,像秋风落叶一般,洒落漫天。一片片击中了三面兽族人,有些击中要害,当场毙命,有一些受了重伤,掉落下去,白灵儿也摆脱了第一记攻击,紧接着招架第二波。月刃纷纷飞至,一枚削中小腿,只觉肤上一凉,紧接着痒嗖嗖地流下鲜血来。
白无双似有用不完的力气,又引下一道闪电来,催持着,再度向白灵儿奔袭而来。惠灵公与石丫再也看不过,拼尽全力,纵身抢上前去,与白灵儿合力抵住这一击。
赤羽擎着巨剑暂且挡住了白梅一边,清远逃出战阵时已是遍体鳞伤,却依然强忍着,往来冲突,与赤羽一起,对战白元众人。
周毋庸指挥着弟子,将跌落在地上的三面兽族人合力扛抬着移到安全处,经盘点,罹难者足有十之二三,其余众人也是奄奄一息,不知还能撑过多少时候。周毋庸忙给他们喂服了些药丸,暂且保住了性命。战阵中,仅剩下不足三百个,分成两拨,替赤羽和白灵儿等人打着外围。
不论是白元的白无双、白梅,还是新党的赤羽、白灵儿,都已将气力用到了极限,双方一时僵持不下,至于谁会笑到最后,就看谁能撑得更久一些。显然,白元一方无论是从战损还是攻阵法的持续性上,要远胜于赤羽等人。
正当赤羽等人油尽灯枯之际,白元身后忽然蹿飞出一个人影来,他远远地便运足了真气,冲着白梅一边冲撞过来。来的不是别个,正是从无忧岛赶回来的石三。
他之所以选择赤羽一边,是因为他远远地看见赤羽燃着火焰的红色巨剑,正舞动着与白元白色巨龙对战。定是情况紧急,才逼得赤羽以死相拼。
石三冲入阵中。白梅大惊,眼看煮熟的鸭子又要飞了,心头怒气顿生,想要像前者那般围堵石三,却不想石三似是识破了他们的诡计,纵身跃上半空,运足了真气,奔着白梅俯身冲下。那些弟子想要围堵,却被赤羽和清远及时拦住了。白梅见躲不过,只能运足真气接住,她哪里是石三的敌手。两方相接时,如一只千斤重锤从天而降,吃不住,被石三砸向地面。然而,这重锤却并未停止,紧紧逼迫着,直到将她拍在地上,浑身骨头脆响,不知断了几根。
本来已到了绝境的白灵儿、石丫与赤羽,见石三赶来,都像是注入了什么灵力一般,焕发出新的生机来,合力攻向白无双,竟将他逼得连连后退,及至阵型摇摇欲坠,险些破损了。
石三并不停手,将地上的白梅高高举起来,冲向白无双,高声叫道:“若再不退,我便送她归西。”
白无双见昏死过去的白梅,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印诀,对石三道:“莫要伤我师叔,否则定用你整个新党陪葬。”
石三冷笑一声,道:“你当我是吓大的吗?若再不退去,就等着替她收尸吧!”
白无双心里发虚,嘴上却不愿在石三面前服软,硬着头皮说道:“就凭你吗?”
石三也不废话,将白梅高高抛向白无双,又纵身赶上去,从阵中抓出两个弟子来,猛地一掼,又紧随着跟上一掌,二人立时毙命,没有了一丝喘息。
白无双还要再说些狠话。石三又一纵身,要去抓他弟子。白无双忙吩咐道:“撤!”一众人便飞速地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