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多吗?”维桑伯爵饶有兴致地问道,同时仔细地观察着间谍总管显而易见流露出来的惶恐之色,伯爵盯着对方,嘴角微微上扬,就像吃饱的猫盯着老鼠圆滚滚的肚子,思索着下一餐是否要拿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去填饱肚子。
“是,是的,伯爵大人。”间谍总管自然而然的察觉出来维桑伯爵面色不善,久经人事的间谍总管不由得联想到维桑伯爵早年上位时的阴狠毒辣,总管不禁越发害怕,现在他不光是背脊往下冒冷汗了,就连宽阔的额头上也是汗珠不受控制的一滴滴落下,间谍总管的面色变得苍白无比,他的头越来越往下低,仿佛是要逃避维桑伯爵那能吃人的目光似得,“这.....佣兵头领,他们根据自己的团队实力来考量,这个位置会给头领们在整个雇佣兵圈子中带来巨大的声望。这些眼里只有金币的人也是有追求的,他们总要做一些能够满足自己内心的事情,赢得同行的敬畏,就是其中的一件事情。”间谍总管干巴巴地说完,总算结束了自己的话。
维桑伯爵看似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是啊,他们也是人,不过,他们的职业就是为金钱服务的,或许。“伯爵顿了顿,”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只是战争的机器,他们只是被金钱奴役的对象,他们不是人了,他们签下契约的那一刻,早就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雇主和死神,没人能搭救他们,就连他们自己都不行。“
间谍总管沉默着。
“世道真是坎坷艰难。每一条路上都是磨难重重,满是荆棘和悲伤。但是,即便如此,我们活着还是要战斗,直到死亡的上一刹那,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维桑伯爵楠楠自语着,”你知道吗?我还记得在我小时候,我就早早地学会和我的兄弟们角逐,那时我成功打败了他们,赢得了第一顺位继承权;在青年,我又同家族支系的那些亲爱的亲戚们厮杀,我也击败了他们,获得了家族的控制权;而在中年,我还要与那些手下的领主和国王勾心斗角,竭尽心力的争夺每一点小小的利益;即使到了现在,我最后还是要和丹图尔领导的叛徒们搏斗,他们欺负我老了,而我的儿子又是个蠢货,丹图尔这个叛徒以为这就能让他赢吗?不,他想错了,我会亲手干掉他,我即便老了,但也不是丹图尔这个后生小子能对付得了的。“
间谍总管不知道自己该说些或是做些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现在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静静聆听。
同样,这或许是第一次的,间谍总管刚刚才发现面前的维桑伯爵也只是一个有着众多忧愁烦心事情的老人,就和那些和他同龄,但是地位身份远不如伯爵的老人一样,而且和那些人不同的是,伯爵很孤独、
维桑伯爵说完了他的话,在最后的时候,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虽然是面朝着仍然单膝跪着的间谍总管,但间谍总管感觉伯爵说话时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存在,如同视面前为无物般,道出了那些间谍总管从未听过的话。
间谍总管觉得,维桑伯爵刚刚说的话使他自己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被囚禁在自己身份中的孤独的灵魂。让人难受的是,维桑伯爵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以一个囚犯的姿态出现的,他需要维护自己的权威,他讨论的事情从来不包括私情,他是伯爵,他是维桑的主宰,他眼里揉不下沙子,他要始终战斗到最后一刻,他即便是倾诉和发泄,也只是说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胜利。
在这一瞬间,间谍总管忽然有些自庆,他庆幸自己并不是人人敬畏羡慕的伯爵大人,而只是一个小小的藏在暗处服务于贵族们的间谍首领罢了,他至少还有一个真正的家,有一个爱自己的妻子和几个孝顺的孩子,离开了平时工作所待的维桑家族壁垒,总管就如同卸下一份重担般,可以回到家享受一下美好的时光。
而维桑伯爵呢?间谍总管有些怜悯地想着,伯爵的家就是这座阴暗的壁垒,他始终被困在这里,这个阴冷潮湿,黯淡无光的要塞之中,和那些机械冰冷的侍卫和战战兢兢的侍从们相伴,伯爵的妻子早就死了,这个可怜妇人的死为维桑伯爵带来了一块自妻子家族中继承而来的土地,这是一桩不折不扣的政治联姻,双方毫无感情可言,生活味同嚼蜡,唯一结出的果实就是他们的儿子维桑爵士,但遗憾的是,维桑伯爵对儿子并不满意,父子俩关系被一系列事件闹得很僵。间谍总管清楚,维桑爵士的军事指挥权甚至都被伯爵解除掉了。
伯爵是个孤家寡人,他唯一拥有的就是他的头衔和称号,也只有这些事物能够让他活下去,他为权力而生,为权力而死。
间谍总管忽然很想离开这座阴冷的城堡,离开面前危险却可怜的伯爵,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感受一下阔别已久的亲情。
“我可以先告退了吗?伯爵大人。”或许是某个念头给了间谍总管勇气,使他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话音刚落,间谍总管对于自己做出的事情感到极度震惊,整个人一刹那茫然无比,之前的话就像是有人借自己的嘴巴说出的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嗯?”维桑伯爵看起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他眼神惘然地望着间谍总管,“是的,是的,你可以走了,我没有其他事情了。”
间谍总管听后如蒙大赦,他努力平复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尽力压抑着站起身,朝维桑伯爵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等等——”维桑伯爵看着间谍总管的背影,伯爵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开口说道:“关于佣兵的事情,我要你抓紧时间去做,最低的标准是,我不想付那群该死的家伙们一枚金币,你明白吗?”
“伯爵大人,如您所愿。”间谍总管心中已经没有了惧怕,他回过头,重又向伯爵弯了弯腰,接着转身离去。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要求他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