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冰冷的十二月份,正是寒霜凌冽,海雾频发的季节,在通往霜岛的航路之上,西蒙和新同伴们所乘坐的长船犹如落叶般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一行人相互配合协作,他们穿过雷雨交加的风暴,在喷涌着旧神伟力的闪电之中行驶过一片片海域,在条件最恶劣的时候,就连西蒙这个算得上是伤病员的家伙都亲自上阵帮忙来控制和驾驶长船,毕竟他们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要对抗恶劣的大自然,就如同手举火把之人孤身穿过漫长遥远的黑夜之中的危险旅途,他可能会碰上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嗜血狂暴的怪物,亦或是蹲伏在角落里假意与你交好却在关键时刻背刺偷袭你并且无情夺取你所有财富的邪恶家伙,要记住,长夜漫漫,处处险恶。
西蒙站起身,他的伤口在这十几天之中感觉好了不少,透过绷带隐约可以看见,原先的患处已经结上了痂,剧烈的疼痛也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半夜偶尔起身时陡然间产生的细微剧痛,而且是碰触伤口之后才会发生。西蒙感到一阵宽心,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年轻健壮的身体正在迅速恢复之中,他已经不像是平常的重伤病员那样走路还需要别人搀扶了,就像是没用的废柴那样,现在西蒙完全可以自己拄着那把长剑行走,并不用别人帮助,他感觉自己已经相比起以前好多了。
但个人和集体永远是两码事,西蒙知道自己和巴伦以及其余的三个人所面临的困境,他们的长船似乎在寒雾之中迷失了方向,这伙人之中最有经验的领航员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在驶向何方,只能够依靠着自己微弱的预感而茫然地掌控着船只去向北方,情势很不乐观,西蒙告诉其他人,如果算上他和之前的那伙人所行驶过的路程的话,再加上现在和新的同伴们所驶过的这十几天航程,加起来,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流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如果是正常的航速搭配正确的航向的话只需要二十多天就能够从明焰湾抵达霜岛最南边的港口,他们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极有可能是在寒雾中迷失了方向。
当然,西蒙暗暗劝慰自己,这只不过一个猜想罢了,毕竟前者和后者的航程和出发地点完全不一样,自然也无从比拟最为准确的各项计算,很有可能之所以还未抵达霜岛只不过由于潮汐和风力的作用阻碍了他们的前进罢了,毕竟现在长船的划桨手比正常状态少了至少六七个人,他们的速度减缓下来也十分正常。
索性,即便是去往回家的路情况不容乐观,但其他方面在西蒙看来还是不错的。利用这段养伤的时间,西蒙大致通过巴伦认识了这条船上的另外三个家伙,西蒙和他们相处得不错,这些人也都是埃布尔的手下,但从巴伦这个人就可以看出,霜岛上普遍传闻的关于埃布尔本人和他们手下的作风如何残暴和血腥等等风言风语在西蒙这里也算是不攻自破,因为年轻人能够看出来,他们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也有着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也许那种狂暴只存在于和对手生死搏命的时刻,就比如之前这些埃布尔的手下和西蒙原先的同伙交战一般,他们对待敌人冷酷无情,而且不惜以最残忍的刑罚来满足旧神的欲望,献上祭品而获得内心的慰藉。
从这方面,西蒙明白了人性的复杂,正如年老的智者曾经参悟过的那样,人世间变幻无常,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人在想些什么亦或是想做些什么,每个人其实都携带着好几个面具,依靠不同的职能,他们也扮演起不同的社会角色,往往在角色冲突之时,就是整个表演破裂的时候,相信我,这会使人非常难堪。西蒙知道这点,他和埃布尔的这些手下们笑脸相迎,但除了巴伦之外,西蒙并没有把其他人当做自己真正的可以信任的人。
身处这条长船上,除了修整和养伤之外,西蒙整日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西蒙有时和巴伦聊天,和后者谈论一些关于西蒙父亲或是他自己的事情,巴伦给西蒙讲了很多自己的经历,这名不再年轻的战士讲述了许多过往的战斗和杀伐,他讲到了曾经做过的恶,也讲到了曾经行过的善,他的人生就像一场浩大的旅途,从巴伦口中西蒙得知,他不仅仅是在霜岛为各大部族战斗过,甚至,巴伦还去过古大陆,在那里,他充当过劫掠者,屠杀和血洗过村庄,他双手沾满血腥,然而男人却并不以为意,大多数维兰人对于夺走他人的生命从来没有罪恶感,除非是某些特殊的情况亦或是误会,在大多数人看来,通过争斗或是战争来杀戮都是一种荣耀的能够证明自己勇气的行为,旧神喜欢勇敢的战士,霜岛人的信仰很好的和他们的行为所结合在一起,使得这片贫瘠寒冷的土地养育出了最坚韧和顽强的维兰人,他们苦中作乐,自由的活着,享受着一个人所能够在生命中感受到的所有上天带来的馈赠。
这是真正的野性生命的喜悦。
在一天,又是一个寒雾弥漫的清晨,就犹如那天接舷战一样,但与之有所差异的是,西蒙在舱内休息着,他正在熟睡,在旁边,是巴伦和另外一个人负责划桨,还有人在掌舵和调整方向,这些人们努力地控制着小船穿过雾中,同时竭力确保着船只没有偏离原先的方向。
巴伦卖力地推动木头做成的桨,一前一后滑动着,越过那些让人发冷的雾,他的视线穿过周遭的深蓝色的海水,忽然,他在不远处看见了什么,那是一片黑色的礁石!巴伦两眼放光,他放下桨,猛地站起身,他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正是快要靠近岛屿时才会出现的暗礁啊!巴伦喜悦的叫喊他剩余的同伴们,并且将自己的发现指给他们看,很快喜悦的情绪感染了每个人,船员们更加卖力地投入了工作,他们划动船桨,使得长船稳定地前行着,西蒙默默地看着高高昂起的船首分开海浪,连带着海雾也在眼前渐渐消散。
随即,西蒙看到了不远处一片高耸的悬臂,庞大岛屿的冰山一角显露出来,西蒙毫不费力地就认了出来,面前正是霜岛,他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