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单纯的火与剑的碰撞,铸铁交织开合间,战士的狂吼声震慑住了每一个身处战场之上的灵魂。西蒙站立在原地,他手中的弓箭此刻显得毫无用处,几乎所有的哥特兰人已经冲到了埃布尔的前列阵线之前,双方的步兵混杂在一起,这些维兰人咆哮着厮杀,他们手中的双手斧和长剑每一次挥落都能带来一次血腥的打击,几乎从不落空,双方都将最有经验的战士们布置在了最前沿的关键位置上,那是整支战阵的核心,在埃布尔的盾墙防御线上,西蒙注意到,最勇猛和技巧最娴熟的精英维兰重步兵全部都身处重要节点上,他们往往承载着整个阵列的前进或是后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整个战阵对敌的策略和方向,这些人在往日厮杀之中所得来的宝贵经验是战阵指挥官在某些方面也不能所及的,往往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作出判断最好的选择就是依赖那些现实的情况,而做出精准的判断则需要相当的智慧和经验同时混合在一起所产生的最正确的抉择,要达到这种目的,单靠一个人的心神是远远不能够所及的。
西蒙扔下弓箭,他看不见整个战阵最前沿的动向,但他能够发现哥特兰人几乎已经全部冲到了埃布尔的阵列之中,双方正在激烈交战,后排的战士涌动着前锋正在与敌人交战的家伙们,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前去厮杀,整个人潮都陷入了混乱的拥挤和暴动之中,血腥的气味激起了人性中暗藏着的最黑暗的杀戮欲望,战士们扔下了盾牌,在命令和欲望的双重驱使下,埃布尔的前列战阵不可避免的全部放下了盾牌,他们抓起后方战友们扔过来的武器,直接迎面毫不畏惧地冲向了哥特兰人,后者同样成群结队地涌了过来,几乎是刹那,两拨维兰人就撞在了一起,哥特兰人大多装备着双手长斧,这是典型的重武器,每一次挥动间都需要耗费掉相当巨大的力气,但所能够造成的伤害也极其巨大,锋利的双面开锋的斧刃能在即便是最微小的接触中轻易毁灭掉脆弱的肉身,那是接近于众神才能够拥有的伟力。
只有风暴才能击倒大树,这是在霜岛之间流传的古老的话语,这象征着澎湃的力量能够摧毁一切顽强的事物,此时此刻,西蒙想到的就是这句话,随着哥特兰人全部冲入了埃布尔的战阵中,两股力量混杂在一起,夹杂着狂乱的搏杀,埃布尔的手下们挥动手中的武器抵挡着狂暴的哥特兰人,后者犹如疯魔般不要命的拼命挥舞轮转着手中的双手斧,他们每一次凿击和轮转,其力道之大能够让最勇猛的战士咋舌,而且挥击的速度之快在使用这种重武器的常规攻速之中更让人惊讶,西蒙眼睁睁地看见一个哥特兰人轻易就使用双手巨斧瓦解掉了一个近乎陷入绝望之中的埃布尔的手下,后者的那把长剑在双手巨斧的攻势下就像一根脆弱的牙签一样挡不住哪怕巨斧劈击时旁侧最微小的力道,就如同山河崩裂一样,使用长剑的家伙招架不住攻势,轻而易举的就被劈成了碎块,他的头颅被切下,猩红色的鲜血伴随着腥臭的体液四散着喷洒在了持斧之人的面孔上,西蒙看见这一幕之后身躯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他瞥见了那个哥特兰人被染红的面孔,这人没有穿戴任何锁子甲或是链甲,只是单纯地披着一件毛皮粗制成的上衣。
西蒙端详了他片刻,然后快速地从地上捡起了之前被他扔掉的长弓,当那个哥特兰人吼叫着又冲向下一刻埃布尔的手下时,西蒙也重新拉开了他的弓弦,在混乱和喧嚣声中,西蒙感到自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他的视线越过处于生死线上的人潮,跨过高空,跨过山和海,他的灵魂和整个思维就如同预言者一般在刹那间穿过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当这一感觉达到巅峰之时,西蒙的右手猛地一松,他射出了那支羽箭,箭矢乘着风,在冷冽的夜空中飞射而出,它刺入了黑暗,而在那堆人群活动的地方,维持那片光明的一小堆明火忽然被几个移动着的战士的身形遮挡,西蒙神色一闪,他失去了自己弓箭的踪迹,他不清楚那支箭是否命中,年轻人重新放下了弓箭,在他的旁边,很多年轻的射手已经克服了最初的畏惧,他们有的竭力怒吼一声,像是在鼓舞自己亦或是给所有人壮胆一般,随手抄起一把武器就直接冲了上去,在单纯的勇气激励之下,就那么以单薄的血肉之躯冲入了专门吞噬血肉乃至灵魂的绞肉机之中,将生命彻底给予了旧神来进行裁决,西蒙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他又重新抓起弓箭,希望能够找到机会再次射出一箭,他发现自己似乎想把自己受伤当做一个借口而逃离最狂热也是最危险的近身战斗,这是为什么?
西蒙不禁想,他问自己,这是由于懦弱和惧怕么?毫无疑问,这个念头刚刚产生他就否定了这一切,笑话,当然不是。比起上战场杀人和送死,他似乎更对这一切感到一种厌倦,是的,就像是之前和巴伦提到的那种毫无目的毫无理由的厌倦,不过,至少西蒙的内心是有一些支撑着其目的的理由的,但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想要躺下和休眠,但战场上杀戮和血腥所充斥的暴虐欲望又像是一种战号一样不断鼓舞着他向前进军,环境有时能够影响最为坚毅的心智,西蒙感觉非常疲劳。
他注意到整个战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那些哥特兰人全部冲到了埃布尔的战阵之中,他们已经突破了最前线的防御!这意味着埃布尔的最前排那些之前拿着盾的战士已经全部倒下亦或是溃散,接替他们抵抗的是前锋战阵之后的巨斧手和最为普通的维兰混装步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