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迷失之人自问之语
“收缩战阵!”西蒙听到胶着的战阵之中传来貌似是领导者的怒吼,他隐隐感觉这是埃布尔的声音,因为哥特兰人从来都是没有什么战术的,他们只会直接迎面撞上敌人的阵列,然后凭着发自内心的战斗欲望和杀戮激情将挡路的家伙们彻底碾碎,亦或是自身被碾碎,无论是战败还是战胜,他们在消耗完最后一丝精力和欲望之后就会主动退去。
西蒙觉得,今天的哥特兰人似乎有着远胜以往的活力和杀戮欲望,看来埃布尔的前锋溃退和那些尝试性的劫掠与焚烧给予了他们正餐之前的开胃点心的奇妙感受,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最后的礼物,那就是对伊灵的彻底毁灭和破坏,双方都很清楚,哥特兰人想要什么,是的,巴伦说得对,看来这群家伙确实是在诺门坎月的收获不足以供养所有人,让部族满意,他们只能够在欲望的驱使下前来疯狂攻击。在这一点上,西蒙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竟然开始认为巴伦之前所告诫他对方话有那么几分道理,哥特兰的确是一群疯子,对于他们的女人,西蒙在此时也失去了兴趣。
西蒙看出来了,埃布尔的手下想要稳住阵线只能够依靠不断地收缩战线加强所有幸存者们的凝聚力,这样才能将那些后排那些至今还未遭遇消耗的家伙团结在一起,只有这些家伙进入前线才能够继续抵挡住哥特兰人的凶猛攻势,不然的话埃布尔的军队已经败迹初现,事实证明,在昏暗的野外之中,大规模交战并不是埃布尔的这群劫掠者和普通军士们所擅长的事情,相较于正面交锋,他们明显更善于海上突袭和接舷战,以及人人都喜爱的劫掠那些抵抗微弱的村庄,那些诸如西蒙这样的临时雇佣而来的士兵也没有起到相匹配的显着作用,西蒙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对不起埃布尔的军需官为此所支付的金子,但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些死去的被哥特兰人的弓箭射死的家伙们,随即就释然了,自己至少还活着,那些死人可带不走任何财富,毫无疑问,打扫战场的一方会搜刮走死者身上的财物并且占为己有,西蒙只希望这会是自己所干的事情。
但很显然,在哥特兰人溃退之前,他首先目睹了己方的崩溃。
就像夏日的雷雨一般,埃布尔的战阵突然就崩溃了,西蒙看得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在那个线列指挥官发出收缩战阵的命令之后,那些后排的弓箭手和其他掷矛手很快地就相应命令抵达了前线,他们的加入看似是一种力量的增援,但其实这些生疏的近战人员抵达前锋之后面对状若疯魔的哥特兰人很快显出了颓势,面对那些挥动巨斧如同挥动拳头般轻松的疯子,西蒙相信一个刚刚抵达前线的弓箭手并不能完全适应在后排输出的安逸感瞬间消失而想取代的是生死随时度之身外的感觉,他们适应不了,胆战心惊,面对哥特兰人的巨斧,毫无疑问,有人被轻而易举地砍翻,而更多的人此刻亲眼看到了这伙儿疯子的真实力量,西蒙觉得,他们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哥特兰人疯子的称号,之前就连自己都惊叹于那个手持双手巨斧的家伙轻而易举砍翻一个前列战士的残暴和血腥,以及那种看起来风轻云淡和不值一提的杀戮感,似乎在哥特兰人看来,杀死一个抵抗者就和吃饭喝水一样毫无任何罪恶和负重感,确实,也不怪他们,在霜岛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于是,惧怕使得身体自然做出了反应,意志最薄弱的家伙们首先溃散,他们争先恐后的推开后排挡路的家伙们,他们抛掉了手中的武器,扔下了沉重的护具,他们掉头就跑,依靠着依然在坚持的少数战斗中的战士,他们很快就逃脱了绞肉机,这些家伙是幸运的,但他们的所作所为造成了整个战阵的崩溃的开端,逃脱者们沉重影响了剩余的还在继续作战的家伙,特别是当看到有人逃脱,与之对阵的哥特兰变得越发凶猛之时,埃布尔残存的手下的战斗心智似乎也被动摇了,这些维兰人们终于觉得自己受够了厮杀,大多数人几乎马上决定放弃防御,他们学着那些逃脱者的模样,迅速扔下武器,将自己一贯秉持的荣誉抛之不顾,笑话,在生死之前,与之无关的一切皆为虚无,人只有在最危险的困境中才能明白这一点,很显然,如今就是一个巨大的危险和困境所交织的深渊,于是他们逃了,干净利落,干得非常彻底,这些主力士兵的逃走使得剩余的无论是还在坚持顽抗的人亦或是准备逃跑但还未下定决心亦或是还未跑远的家伙们显得极为被动,埃布尔的整条战阵已经分裂开来,吼叫着的哥特兰人从每一个方向涌入,他们挥动手中的武器砍杀着所见到的每一个埃布尔的手下,敌人的溃退给他们注入了新的精力,西蒙感觉到这些疯子愈加狂暴了。
年轻人是少数几个困境之中还抱有理智和清醒的家伙,关于战局,他洞若观火,在局势即将不可逆转,而哥特兰人马上就要合围剩余的所有埃布尔的手下时,西蒙射出了他的最后一箭,射倒了一个倒霉的拿着手斧的家伙,干掉这个家伙之后,昏暗之中,西蒙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或是思考这个人到底是友军还是敌人,年轻人急忙扔下长弓和箭袋,但还抓着腰间的手斧,西蒙牢牢握着手斧,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小腿上传来的刺痛感,他一瘸一拐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战场外围跑去,在夜色的掩护下,身处战场边缘的西蒙很快跟着和他一同逃走的几个家伙消失在了幽暗丛林之中,这伙儿逃亡者循着不远处伊灵城的点点火光慌不择路地奔跑着,西蒙在发现自己安全之后,他就强迫自己停了下来,因为小腿上如同刀割的钻心疼痛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西蒙的临时同伙们并没有人想要停下里陪他,很快地,年轻人就这么看着那些人消失在夜色中,一如他们消失在战场上。
西蒙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独自返回伊灵,但所幸的是,这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