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多哈尔人很早就开始收拾营帐,在还没有升起的太阳能清晰地映出远山的轮廓时,他们已经从圣山开拔了。他们分成三队绕过盛夏厅废墟,行军在粗糙的岩石平原上,虽说是平原,但到处都有或尖或平的石峰突起于地面之上,大地呈现出从灰色到褐色之间的所有色调,期间还夹杂着一些红色与黄色的条纹、漩涡。他们一直在向西北方前进,偶尔会有一座巨大的天然石拱桥横亘在道路上,奇怪的巨大石板斜插在地面上,永远地停留在翻倒的边缘。
西蒙举目望去,远方全都是狼牙般的山峰。所有世界崩毁后的惨状似乎都集中在了这个叫做圣山荒漠的地方,只是这里的地面不是棕黄色的干裂土地,而是坚硬的岩石,上面同样布满了裂缝和空穴。零星的植被也显得稀疏而低矮,全都是一些干枯的荆棘和长满尖刺的无叶植物,有的极为罕见地开着几朵白色、红色或是黄色的花,偶尔能看见一片被粗硬野草覆盖的地面,更少的时候,能看见一株同样长满荆棘的矮树。但于更为荒芜的圣山相比,这里已经可以算是草木葱茏了。空气是如此洁净,大地是如此荒芜,让西蒙能看到许多里以外的地方。
不过,这里的空气同样干燥,酷热同样无情,溶金般的太阳高悬在无云的空中。为了遮挡阳光,西蒙在头上包了一块束发巾,坐在矮种马的马鞍上,不停地喝着水。出乎他预料的是,外衣似乎帮助他抵挡了这种酷热。他出的汗并没有减少,但衬衫在红色羊毛外衣里保持了潮湿,对身体起了降温的作用。瑞文斯顿守护者之灵用一条布绳系住了头顶上的白色大方巾,看起来就仿佛是后颈挂了一顶奇怪的无边帽,而且他不时抬手遮挡眼前强烈的阳光。他手里拿着的那根有无言团的剑矛,将矛杆的末端插在了马镫里。
阿芬多尔的军队差不多有四百人,西蒙和瑞文斯顿守护者之灵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与阿芬多尔守护者和泰伯利亚守护者并肩而行。阿芬多尔人当然还是坚持步行,他们的帐篷和一些从圣山收集而来的遗物都用骡子和马匹拖着。一些阿芬多尔的游侠作为斥候游散在队伍前面,总督卫队负责队伍的殿后,主队中的成员也都警戒地监视着周围,短矛戒备,手里的弓全都搭着利箭。圣山的和平应该要持续到离开这里的人一直回到他们自己的聚集地和城堡的时候,但正如阿芬多尔守护者向西蒙解释的那样,回程的路上难免会遭受误会,即使是道歉和血债,也无法让死去的人从坟墓中回来。泰伯利亚守护者似乎认为现在这个时候尤其产生这种误会,这肯定和那支莱茵兰的队伍有关。
这片土地是莱茵兰王国的领地,要走过这里,才能进入阿芬多尔的总督辖区。莱茵兰的队伍位于他们斜后方四分之一里处,与他们平行前进。泰伯利亚守护者告诉西蒙,莱茵兰王女本来应该再逗留一天,等提尔守护者回来,对于那个将自身地脉灵能燃烧殆尽的守护者,十天同样是最后的限期,太早离开就是抛弃了进入圣山的人,但一看到阿芬多尔人开始往牲口背上装载货物,莱茵兰王女就立刻命令手下的士兵们收拾帐篷了。现在莱茵兰军队也在他们的斥候和殿后军之间行进着,仿佛根本没注意到阿芬多尔的队伍,但两支队伍之间的距离从没有拉长到超过三百步。一般来说,替未来的部族首领见证试炼会包括六个庞大的势力,所以莱茵兰王女的队伍要比阿芬多尔的超出了一倍以上。西蒙觉得他们一直没有突然缩短距离或攻打过来的原因,在于行进在两支大队伍中间的那一小群人。
深渊领主的仆从们驾驭着战车,身边跟随着那些被泰伯利亚守护者称之为牺牲者的奇怪黑袍男女,他们负责管理深渊领主们的战车。确切地来说,他们不是仆人,只是召唤而来听从差遣的应约者而已。希尔德、巫女也骑马和深渊领主们走在一起,或者那两个女人是这样,泰伯利亚守护者一直让队伍中的骑兵走在靠近那些莱茵兰人一侧落后一点的位置,严密监视着斜后方的队伍,正如同监视着那些犬牙交错的群山。有时候,希尔德和巫女,或者她们两个会同时下马走上一段,与深渊领主们交谈一阵子,如果能听到她们再说些什么,西蒙宁愿花掉自己身上最后一个铜子。她们经常会向他这边望过来,而且总是很可疑地瞥一下就把目光移走,无疑是不希望被他注意到。不知为什么,巫女将头发用红缎带结成了两根辫子,好像是个新娘一样,西蒙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在就要离开圣山的时候,他向她提到了这两根辫子,只稍微提了一下,巫女就差点掀掉了他的脑袋。
“卖货郎,”望着跑远的骑兵,泰伯利亚守护者说道,“卖货郎的马车,正朝这个方向过来。”他的口气并不高兴,不过,瑞文斯顿守护者之灵对此很感兴趣,一名卖货郎也许就是一个机会,如果他知道进来的路,一定也就知道出去的路。他想知道西蒙是不是在怀疑它的心思,那个家伙像那些阿芬多尔人一样,也总是板着一张脸。
阿芬多尔人稍微加快了步伐——莱茵兰王女的人一直在毫不犹豫地效仿阿芬多尔和深渊领主队伍的每一个行动,他们的斥候可能也把这个讯息传过去了,为了能跟上阿芬多尔人,马匹都换成了小跑的步伐。太阳没有对这些人产生任何影响,就连那些穿黑袍的牺牲者也一样,他们的队伍开始在破碎的大地上快速前进。
他们走不到两里,就看见了那支马车队。一共有十八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