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宫极其奢华,吃穿用度皆是上乘,比小月儿宫殿好上数倍,因庭前种了一棵极其茂盛的梧桐树而得名。
我藏身于梧桐树上,静待天黑。
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后宫里的女人们总爱围着男人转,为此还不惜拼得你死我活。
后来一个与我相熟的娘娘同我说,她们斗的哪里是什么莫须有的情情爱爱。
她们斗的是皇权能给予的地位身份,若非如此,谁会这般真心实意地爱着一个满脑子权术的老男人。
当时她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神情却苍老得很,眼中除了野心什么都不剩下。
我实在不愿意小月儿也变成这样。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落下,我打晕了宫殿里所有的宫侍守卫,就这么毫无遮掩地走进王贵妃的寝殿。
“你是谁?来人!快来人!”她乍一瞧见我,顿时惊慌失措。
她叫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进来,想从床榻上起来,却被我堵了路。
她敢这么对待小月儿,无非是觉得小月儿身后没有世家撑腰,就算被她欺负了,皇帝也会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
小月儿手上的伤又红又肿,她的手却白嫩如柔荑。
现在的梧桐宫,除了我和她,再也没有第三个有意识的人,任凭她如何哭喊,也都无济于事。
“你,你不要过来!”王贵妃想逃,却被我掐着咽喉扔了回去。
她倒在云锦丝被上,满脸的恐惧。
我想用她对付小月儿的办法来对付她,又担心这样做会让小月儿陷入麻烦。
我有些为难地问她,“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对你,不如你自己来挑一挑,看看喜欢哪一种。”
“剥皮,腰斩,车裂,凌迟,缢首……”我回忆着各类酷刑,只觉得胸中怒火翻滚,轻飘飘抚摸着她美艳的脸,这脸与王家女有三分像,我看着心烦,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她,“选啊。”
王贵妃打了个寒颤,哭着求我放过她。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啊啊啊——不要碰我。”
她哭得可真难看,这会儿知道怕了,当时欺负我的小月儿时怎不见这般落魄。
“我本想断了你的手筋脚筋,让你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若不是怕吓到她,我绝不会手下留情。”我的指尖顺着她的脸划到了脖颈,最后在她的脉门停下。
我冷静下来。
“她定会觉得我残忍,从此往后不再与我相见。”我的指甲在一瞬间变回黑色,我觉得惋惜,凤仙花汁并不能让我有长久的粉嫩指甲。
她不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的危机感让她恐惧。
我感受着她的战栗,突然脑子里有了更好的办法,“我给你下蛊吧,你若安分守己,蛊毒这辈子都不会发作。”
“不……不要……放开我……”
我其实对蛊毒的研究并不深刻,游历诸国时在灵州边陲的一个寨子里跟着一位老人学过一些。
勉强会用,却不算精通。
日后她若再伤害我家后辈,我必然让她生不如死。
不过我培育那些蛊虫历经百年,恐怕早就死了。况且青州行宫距离京城也甚远,先这般吓吓她,回头去叶清风那里找找看有没有适用的蛊毒,到时候再补也是一样的,反正她又不知情。
“可这一次就这么放过你了,我实在是过不了自己这关。”我捻起她的一缕发,若有所思道:“你这一头的墨发生得可真好啊。”
“你要做什么……啊!”
在她尖叫的过程中,我仅仅只是剃光了她的头发罢了。
在她头发还没长起来之前,应是不会再去找小月儿的麻烦了。
待日后小月儿做了皇后压她一头,我定要让她也试试手捧烫粥是什么感觉。
华岚阁如今对我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了,我找叶清风要了些烫伤膏给小月儿送去。
临走时我特意听了一会儿梧桐宫的墙角,里头一阵兵荒马乱,王贵妃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我心情轻快不少,刚回到幻月楼,就让贺十三娘拉去了后院。
“你可算是回来了。”她神神秘秘道,“你猜我们找到了谁?”
“谁?”我被她这副样子勾起了好奇心。
“二十五年前,伺候云十五的侍女。”贺十三娘道,“刑案司的人比我们先查到云十五的身份,不过他们找到这婆子的时候不凑巧,被我们截胡了。”
我相当震惊,忙问她是怎么回事。
贺十三娘说得相当磊落且轻描淡写:“就是派人跟踪了刑案司几个捕快罢了。”
“这也算是虎口夺食了,裴宣竟然还坐得住?”
“裴宣?”贺十三娘道,“哦,你是说刑案司那位掌案?等他查出来我们的行踪来,婆子早就给他送回去了。”
逻辑这般缜密清晰,我一时竟觉得很有道理。
夜兰国的暗卫红叶来报,那婆子醒了,只是一直撒泼耍浑,不肯透露关于云十五的一星半点,吵得人心烦,所以秦君遥将她关进了地牢。
我初见到红叶真容时还很惊讶,心想不愧是以美人闻名于世的夜兰国,就连暗卫都这般眉清目秀。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红叶,贺十三娘咳嗽两声,“九九。”
我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由着贺十三娘拉着我朝草木深处走去。
幻月楼有地牢这事儿,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草木深处,沿着长长的石阶蜿蜒而下,进到了昏暗的牢狱中。
秦君遥坐在高位上,神色很是怡然,仿佛周围并非是什么阴寒牢狱,而是竹海空亭。
这种私牢通常不会修筑得太大,四四方方的隔出了四个铁狱。
那老妇约莫六十来岁,头发还未全白,精神烁然得很。
一看到我们,老妇就又开始叫唤了。
“你们这群杀千刀的小畜生究竟想做什么!我老婆子命苦哟,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罪……”
这番说辞,我曾在菜市口听过不下十人这般说过,实在是没什么新意。
秦君遥的这个地牢平时显然是不怎么使用的,四处都是蛛网虫尸,霉斑暗苔。
我注意到最角落的那个牢房里倒栽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少年,瞧着年岁不大,也就十二三左右。
小少年穿着不甚合身的旧衣服,手脚都长出一截,松松垮垮挽了起来,露出细白的骨关节。
他太瘦了,那件明显宽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单薄,似乎风一吹便能倒下。
“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