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像一条湿冷的毒蛇,沿着脊椎爬进了燕如烟的鼻腔,让她几欲作呕。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暗袋,那里还剩下三枚七星海棠药丸。
指尖轻轻碾碎蜡封,正准备取出药丸,身旁的叶如歌却突然捂住了她的口鼻。
石壁外传来铁甲摩擦的声响,沉重而有规律。
十二名身披重甲的卫兵举着火把经过,铠甲的缝隙里渗出暗绿色的黏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东南角,第三块地砖。”
叶如歌用剑柄轻轻叩击石壁,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蛛丝,几乎难以察觉。
“天德商会的密道直通祭坛西侧。”
他的银发沾染了地宫里那种诡异的黑血,在幽暗的火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
燕如烟手腕上的玉镯早已碎裂,此刻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读心术再次发动,她捕捉到密道上方传来一阵细微的心跳声,那韵律与皇帝寝宫里的更漏声分毫不差,沉稳而规律。
她反手将药粉撒在攀爬索上,腐锈的铁链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
三具傀儡守卫从头顶坠落,关节处的青铜轴承还未触地,就被冻成了冰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叶如歌的银丝缠住横梁,两人借力荡过冒着毒烟的陷坑。
燕如烟的视线扫过坑底,那里堆积着累累尸骸,那些少女手腕上缠绕的红绳结,与浣衣局宫女的死状重叠在一起,形成一幅刺目的血痂,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营帐的牛皮帐顶突然映出人影,燕如烟紧贴着阴影挪动,尽可能地隐藏自己的身形。
巡逻卫兵沉重的靴底碾过她藏身的草垛,腐肉味混杂着西域迷香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令人作呕。
读心术在剧痛中强行发动,她听见了领头卫兵脑海中的画面:子时三刻换岗,巽位箭塔会有半柱香的空隙。
“西南二十步。”
她拽住叶如歌的袖箭机关,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穿帐幔,钉入立柱,发出沉闷的声响。
爆炸声惊起了夜枭,巡逻队转向的瞬间,两人迅速滚进了存放粮草的暗仓。
燕如烟的指尖轻轻抚过麻袋的裂缝,粟米中混杂着的暗红色颗粒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掺了人骨粉的军粮,与三日前暴毙的战马胃中残留物一模一样,令人触目惊心。
李瑶那令人厌恶的笑声从隔壁营帐飘来,像淬了毒的银针一样扎进燕如烟的耳膜,让她感到一阵刺痛。
燕如烟将耳廓紧贴在帐幔上,读心术穿透三层厚实的牛皮。
“……那贱人定会来盗虎符,在玄武岩上涂上牵机蛊的卵……”
鎏金香炉中腾起的青烟突然扭曲起来,幻化成小莲临终前那绝望的唇形——太庙地宫第七盏灯。
叶如歌的银丝悄无声息地割开帐幔的缝隙,一缕清冷的月光漏了进来,照见了李瑶手中那个青铜匣。
匣面上雕刻着百子千孙图,每个婴孩的眼眶里都嵌着一颗诡异的种子,那正是太医院失窃的七星海棠籽,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燕如烟摸出最后两枚迷烟弹,却在掷出的刹那僵住了。
李瑶身后的铜镜里,映出了苏婉正在解开凤冠的身影,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戌时三刻。”
李瑶突然转头看向暗仓的方向,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
燕如烟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读心术在这一刻竟然失效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了她的感知。
叶如歌的银丝缠住横梁,正要发力,整座暗仓却突然下沉,铁栅栏从天而降,将两人困在了这狭小的空间里。
李玄璋的紫檀木杖叩击青砖的声响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杖头镶嵌的夜明珠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照亮了他袖口上精致的龙纹刺绣——那是先帝赏赐给诛杀叛臣之人的荣耀,象征着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燕御医可知这暗仓的妙用?”
他屈指弹开青铜匣的机括,密密麻麻的银线虫在七星海棠籽上蠕动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每粒种子都需要浸泡在怀胎三月的妇人血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燕如烟的心里。
燕如烟突然捏碎了藏在齿间的解毒丸,苦腥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冲开了被封锁的内力。
一枚银针裹挟着药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李玄璋的曲池穴。
却被他袖中飞出的折扇稳稳截住。
扇面展开的瞬间,十二枚毒蒺藜呈北斗阵型袭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两人的要害。
叶如歌的银丝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网,与毒蒺藜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火星四溅,点燃了散落在地上的粮草。
“你以为小莲真死了?”
李玄璋的笑声混杂在爆裂声中,像一把钝刀刮过青石板,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燃烧的粟米腾起紫色的烟雾,在空中扭曲变幻,最终幻化成地宫里那扇巨大的青铜巨门。
燕如烟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门扉上,手腕上赫然缠绕着与傀儡少女相同的红绳,触目惊心。
叶如歌突然割破掌心,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银丝上,竟然瞬间结成了冰棱。
他拽着燕如烟撞向正在融化的铁栅栏,寒冰裹挟着血肉,硬生生地撕开了一条生路。
两人跌进了祭坛的废墟中,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
皇帝亲卫军的龙纹旌旗已经包围了整个营地,黑压压的一片,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头顶。
“第七盏灯在……”
燕如烟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打断。
李瑶射出的弩箭穿透了叶如歌的右肩,箭簇上绑着的竹筒炸裂开来,猩红色的粉末在空中弥漫。
读心术在毒雾中强行发动,她看见苏婉正在太庙地宫里点燃第六盏人皮灯笼。
灯油泛着莹莹的绿光,与皇帝寝宫里的安神香如出一辙,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李玄璋的紫檀木杖重重地杵在地上,祭坛的裂缝中伸出一只只缠满红绳的枯手,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向两人抓来。
燕如烟摸到了袖中暗藏的虎符——那是她方才撞破铁栅栏时,从李瑶腰间顺走的战利品。
符身上刻着的铭文突然变得滚烫,与她记忆中父亲药匣夹层里的那封密信完全重合,每一个字都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你以为赢的是谁?”
李瑶射出了第二支箭,直指燕如烟的眉心。
箭杆上刻着的徽记,正是陆毅玉佩上的纹样,清晰可见。
叶如歌突然暴起,染血的银丝绞住了三具扑来的腐尸,爆裂开来的黑血在空中凝结成一道毒雾屏障,暂时阻挡了傀儡的进攻。
燕如烟将虎符按在了祭坛的八卦阵眼上,地底深处传来一阵铁链断裂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整个营地开始剧烈地倾斜,李玄璋手中的檀木杖脱手飞出,落入了正在塌陷的地缝之中。
她最后看见的,是苏婉的凤冠从地底缓缓升起,冠上的东珠映照出的,是皇帝寝宫里那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