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急切地问道，“什么信？”
“说是一封没能发往敌国的信，上面盖着你父亲的印鉴。”
“什么内容？”
“我军的布防。”
“这信是谁发现的？”
“你父亲的副将。”
“仅凭一封信就能定罪？”
“确实略显单薄，但是证据确凿。”
“那就无人替我虞家申冤吗？”
“有，但圣上发话无人再敢辩驳。”
长欢听到这冷笑一下，先君臣，再子民，谁人敢说个“不”字？
“这里面不对劲......”
“我与虞兄多年情分，了解他的品性，绝计不会投敌叛国；
而且此事来的蹊跷，证据指向明确，却容不得半点分辩，这里面的关键人物就是......”
“那个副将！”长欢和虞弈琛异口同声地说出来。
是了，副将有机会拿到父亲印鉴，也有机会伪造父亲笔迹。
而事发后他却人间蒸发，这难道不都说明了问题吗？
而且是极大的问题，那么说找到这个副将就有机会揭发当年的真相。
宁远伯递出一张便笺，“这是能查到的副将的留存信息。”
便笺上记录着副将姓关，名山，籍贯乃安阳人氏，年三十余二，家有七十老母，两个外嫁姊妹......
十八从军，二十百夫长，二十五调入部队......
从出生到参军事无巨细，可惜一切记录都在虞家军被诬陷后，戛然而止。
“我派人去安阳调查过，情况属实，大成二十二年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安阳，家里人没人知道他在哪。”
线索就这样断了，好一盘无从下手的算计。
“现在这个关山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估计已经改头换面，再想找真是大海捞针。”
长欢不禁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他若有心躲藏，必然不会露出马脚被人发现。
虞弈琛刚燃起的希望不禁破灭：
“事发多年，再想追查，难上加难了.....”
宁远伯接过话来，“关山老家那一直有我的人盯着，现如今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引蛇出洞。”
“怎么引？”
宁远伯看向长欢，淡淡说道：
“在商丘一直盛传虞家有二子，一个能文能武、风度翩翩，另一个不学无术、草包一个。”
长欢闻言心虚了片刻，以前自己确实是个草包二世祖来着。
“虞家全族男丁都伏法，唯有虞家二公子不知所踪，商丘的人说虞家有小公子，虞家却没有丝毫记录，官府翻查后也是一无所获，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因为压根就没有虞家二公子这个人，所以他们当然找不到。
“可以将虞家二世祖活着的消息散播出去，心里有鬼的人自然会有所动作。”
是个好办法，长欢觉得这样可以守株待兔，请君入瓮。
虞弈琛却否决了这个办法：“不可，甚是危险。”
宁远伯点点头，“确有风险，但值得一试。我们可以杜撰出一条路线，把他们引去我们设计的地点。”
长欢捏了捏哥哥的手臂。
她觉得这也是一次机会，一次能够发掘出当年真相的机会。
“可如果对方再次借刀杀人呢，皇权在上，举国之力清剿，我们岂非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长欢明白哥哥的顾虑。
虞家而今唯余兄妹二人，他不能再冒险，一步踏错就是二人身死魂灭。
“清剿一事倒不必担心，现在国库空虚，军力疲惫，负担不起多余的消耗。”
“哥，你我不必现身，只把消息放出去等他们露出马脚即可。”
宁远伯没有说话，长欢还想说什么，劝哥哥同意。
因为她太想替虞家洗清冤屈了，这几乎是她浑浑噩噩活过来唯一的指望。
虞弈琛的眸光在宁远伯和长欢之间巡视，最终点了点头。
“我同意，不过须得从长计议。”
长欢还没来得及高兴，包房的门从外面吱啦一声打开。
欧阳筱气喘吁吁地扶门站着，眼睛先是看看自己的父亲，再看看虞弈琛，似乎在确认他是否有受伤？
“父亲，你来这做什么？”
宁远伯不高兴地冷哼一声：“这话为父倒想问你？”
“父亲刚刚凯旋，事务繁忙，怎么反倒有闲心来吃饭？这家店串串很有特色，女儿一直喜欢，父亲正好尝尝。”
欧阳筱朝长欢挤眉弄眼，长欢装作不知。
今日本就不营业，想老娘伺候你们，门都没有。
欧阳筱只觉得长欢是朽木不可雕，怎么看不懂眼色呢？
“杵在那干嘛？还不过来坐下。”
欧阳筱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虞弈琛，偷偷红了脸。
那副样子让宁远伯生出了“恨铁不成钢”之感。
在自家父亲面前，欧阳筱那股嚣张的气焰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乖乖坐在身侧，温柔恭顺地仿佛一只小绵羊。
长欢吩咐小厮续了茶水和点心。
现在的气氛已然不再适合谈论关山一事。
三人各怀心事，只欧阳筱满眼都盛满了哥哥，拼命地想在父亲面前为他争一个好形象。
“蜀味一绝被阿坤兄妹经营得很好。”
“女儿困窘时也是阿坤帮忙解围的。”
“这位妹妹同女儿也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小女儿的心思是如此的明显，长欢尴尬地低头喝茶，又偷瞄了眼哥哥的神情。
他抿唇深思，神色不见什么异常，想来他压根没听欧阳筱的话，也不觉得尴尬吧。
宁远伯本来是气势汹汹上门算账。
现在听了自家女儿的话，又确认了虞弈琛的身份，自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两边都说不得重话，两边也都不能昧着良心贬低。
自家女儿又是一心扑过去，实在是想想就烦，索性也不坐了。
“你愿意你就在这喝茶吧。”
宁远伯拂袖而去。
现在就希望自家女儿在这碰钉子久了，热情褪去，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
“欧阳伯父慢走。”虞弈琛起身恭送。
长欢也恭恭敬敬行礼。
“长欢，你去送送。”
眉头一挑，长欢知道这是支开自己。
待二人离开后，虞弈琛站到欧阳筱的面前，霎时间姑娘就红了脸。
“阿坤留我有什么想说的？”
“欧阳小姐同阿坤身份悬殊，阿坤不敢高攀，也不敢让欧阳小姐从云端跌落泥潭，阿坤有一心上人，两情相悦誓言相许，任山崩地裂不曾悔改。为欧阳小姐计，今日这话以后切莫再提，你是你的欧阳大小姐，在下就做好我的账房先生，互不交集，互不干涉。”
虞弈琛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欧阳顿时红了眼眶。
“阿坤，你骗我。”
“在下所言，字字为真。”
欧阳筱嘴唇嗫嚅着，“你有心上人为何不带在身边？”
“心上人两年前看破红尘，在茅山立业修道，可她一直留在我心里。”
“我不信，一定是父亲和你说了什么，对吧？”
“与宁远伯无关，话已至此，信不信随你。”
虞弈琛说完就背过身去。
欧阳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泪眼汪汪地盯着虞弈琛的背影，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
只觉得有一股从外到内的羞耻感，哽咽着跑了出去。
长欢看向哭泣而去的女子，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头看向虞弈琛。
随即笑嘻嘻地歪头道：
“哥，今晚做什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