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京都坊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白日的喧嚣相比，更添了几分神秘与热闹。
酒楼内，笑语盈盈，丝竹声声，文人骚客在此聚会，举杯畅饮，吟诗作对。
他们或高谈阔论，或浅斟低唱，享受着春夜的惬意。酒香四溢，混合着春天的气息，令人沉醉。
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小吃摊前围满了人群，热气腾腾的馄饨、香气扑鼻的烤肉、甜而不腻的糕点，令人垂涎欲滴。
长欢支着脸颊，透过窗户看着街上的画面，一辆富贵华丽的马车停到了酒楼门前。
车上坐的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黄德忠，从江陵一带调任京官的。
按理说资历够提拔成户部尚书的，却不知为何耽搁了下来。
听说此人很是清正廉洁，从地方调任江陵的时候，当地百姓主动凑钱来送给即将离开的黄德忠。
黄德忠知道百姓艰难，不肯接受，后来实在盛情难却，就只收了众人所制的牌匾。
因此在江陵地区很是有名，百姓间都称其为“清官黄老爷”。
长欢看着他进了包间，使了个眼色给莲子。
莲子立马就懂了，点点头立即出门去了。
长欢起身给坐在轮车上的陆远青盖了披风。
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和轮车这么有缘。
王樟延不用了，陆远青用上了。
“腿怎么样了？”
长欢上前一步。
陆远青制止：“无事，等他慢慢愈合就好。”
长欢点点头，“药记得按时吃，酒一点也不能喝。”
陆远青笑了笑，眼角像是炸开了褶子：“你关心我？”
“那可不是，看你岁数还小，死了有点可惜。”长欢退回坐下。
真应该把这几个人凑到一起，比比看究竟是谁的嘴比较硬？
陆远青也不在意，“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在这吹风？”
“肯定也不是。”
“那是为了听你讲故事？”
“故事不好听吗？”
“一般。”
长欢白了他一眼，“我还没讲完呢。”
紧接着长欢就把近年来国库运作情况，财政主要收支情况说了一遍。
前段时间北方战事吃紧，数十万大军的辎重全靠漕运支撑。
前线厮杀了三天，辎重才走到淮阴。
纤夫都换了两拨，差点耽误了行军，为此原来的户部尚书才被贬谪。
“空虚的国库无力支撑漕运的大量支出，所以现在是拿下漕运的最好时机。”
长欢鞭辟入里地分析后，陆远青也明白了现在摆在面前的机遇。
“从哪入手？”
长欢指了指对面的包间，“从清官黄老爷那。”
“你也说他最是清廉正直？如何能说服他？”
长欢觉得一个人最大的优点，其实也是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所在。
因为过犹不及、物极必反。
“清廉正直在户部这个身份上是好事，不过他刚入职，户部尚书对他来讲是跳一跳就能够到的官职，所以他在政绩上必定会下十足的功夫；
先有上任尚书的前车之鉴，后有升迁的地位跃迁，漕运这件事他必定是殚精竭虑、不敢松懈的。”
陆远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件事长欢想了很久，各方势力的态度，各种潜在的威胁，各个竞争的对手，长欢都有猜想一遍。
既想要漕运正常为国家输送赋税辎重，又想要降低国库的花销，又得体量能支撑起周转。
陆家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相信黄德忠也会看明白现在的形势。
“漕运的收益可观，但背后的支出可不容小觑，招募的府兵，营运的船只，货物的损耗，可都是真金白银花出去的，一次从南向北动辄就是数以万计钱财。”
“陆家产业虽大，但很多都是商铺、宅子、货物，若真是漕运开拔，一旦你没有后续的金银，那可就是一处断处处断。”
“钱财没有事小，上位者治罪事大啊。”
漕运的营运权放给陆家，是盘活现在僵局的最优解，收益远远大于风险。
只一点，长欢很是担心，已经同陆远青提出。
——陆家究竟能不能支撑漕运的长期营运？
“确实，我要回去仔细算过后才能下定论。”
长欢点头，此事确实需要谨慎考虑。
陆远青“啊嘁”一声，打了个很响的喷嚏，吓了长欢一跳。
长欢不禁催促道：“天黑风凉，你先回去，合计好了改日我们再说。”
陆远青也没有再嘴硬，长欢叫家仆进来带他回去。
他走前问了句：“你呢？”
长欢愣了一下神，慢慢回道：“我这就回百花深处。”
陆远青欲言又止，盯着长欢的脸愣了一秒，转身离去再没有多言。
包间里一时空荡了起来，长欢看看外面的天，心里不禁在奇怪：
莲子怎么还没回来？
长欢耐着性子又喝了一盏茶，莲子带着一张写满八卦的脸回来了。
“看你嘴角快咧到后耳根了，什么事？”
“今日小秦将军特地约了王大人在酒楼见面，我听见小秦将军有意和王家结亲，将自己的妹妹嫁给王大人。”
长欢听完，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小秦将军是有一妹妹秦子期，一直养在长安老家，被他保护的很好，日前已经抵达京都。
两个当朝新贵，一文一武，确实是门当户对的姻缘。
单从利弊来看，小秦将军确实向王樟延抛来了橄榄枝。
百利而无一害的事，识时务者必定不会拒绝。
可是长欢还是问了句：“王大人怎么说？”
莲子一人分饰两角，绘声绘色地演了起来：
“先是王大人说自己身残志不坚。”
“小秦将军急忙打断他，大丈夫论迹而谈，何况他们秦家也并不看重这些。”
“王大人一再推辞。”
“小秦将军夸奖自己妹妹，熟读诗书，乖巧懂事，身体健康，尤为擅长女红......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在他妹妹这个话题上，王大人又不能说什么。”
莲子说得口渴，自己灌了一杯茶水又继续道。
“小秦将军讳莫如深地问他有没有红颜知己，王大人没有明确回答，小秦将军一脸了然继续侃侃而谈道没什么关系，都是男人他理解，而后妹妹同意的话可以给王大人纳几房妾室。”
“若是王大人喜欢的紧，小秦将军亲手奉上也未尝不可。”
莲子边讲边看着长欢。
长欢脸色虽未变，嘴角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