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之夏之言,众人也就偃旗息鼓,各寻路径往城西过去,这时李之罔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竟然隐藏了这么多人,不下五十之数,而且没一人修为比他低,最差的都在武道七等,比他足足高上两个境界。
其中有些人散发着十足的血气,腰间挂满了脑袋,少者七八,多者二十有三,一看便知晓不是好惹的。之夏虽说不能再做争斗,但也说不准这些人杀红了眼,突然暴起杀人,李之罔便缓步后撤,离这些人有段距离,走在后头。
走着,他忽得看见了之前抢她头颅的女子,正从敞开的灶台里钻出来,脸被烟尘抹黑了些,看起来倒似个假小子,其腰间仍是只有一个脑袋,看来是抢了头颅后便躲了起来。
女子也看见了他,二人倒也算不打不相识,自主合到一处,女子率先道,“栗山典氏‘王冠’典歆,有礼了。”
“在下‘溯命’李之罔,见过典小姐。”
典歆(兆天年——兆天年)停下步来,有些好奇地瞥眼李之罔,低声道,“和齐家小姐大闹岭山的便是你?都这个状况了,你还敢用大名行走,真是不知死活。”
说罢,典歆便快步向前,似不想与其有所牵惹。
李之罔有些奇怪,追上前去,求问道,“典小姐是何意思,莫非在下与齐家小姐有所交集,乃是犯了大错?”
“你个傻子,谁管你与那齐暮有何瓜葛,是另件东西。”典歆稍稍止步,待二人步伐同调,才告予道,“如今道上都在传你身上有件宝物,有玄妙之能,你竟敢招摇过市,不是想死了不成?”
李之罔哑舌,一瞬间便明白典歆所指是他一直藏住的蛊雕精魄,想来多半是哈奴曼被他威慑,心下愤恨,才将他怀揣宝物的消息透露出去。
他摇头笑笑,“那典小姐便叫我王治好了,这是我一个化名。”
既然李之罔这个名字如此惹人耳目,他便提起好久不用的化名王治来。
典歆发笑不已,走在前头的人不少都回望过来,她连忙摆手,止下笑意,不解道,“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将这消息透露出去,要知道,你那宝物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不得比当下的黑堡试炼更为诱人呢。”
“自不担心,我相信在典小姐说出去之前,我至少能将典小姐的喉舌割去,就算再晚上些,应也能将典小姐的脑袋砍掉。”
典歆怒极,立马就想大声暴吼,但想到对方仅仅武道五等便能催发剑气,还是硬生生忍下来。
李之罔看胁言已作效,也不再施压,转而问起她方才话中提到的东西,“刚刚典小姐说得黑堡试炼是何玩意,我怎一次都没听过。”
“哈?”这次轮到典歆诧异了,她好生打量身旁少年郎,确认他是真不知晓,才解释道,“黑堡试炼便是此次试炼的名称,说来已是第二次,这第一次便是取得黑器的试炼,你的黑剑难道不是从第一次黑堡试炼中得来的?”
典歆话毕,李之罔最开始的记忆霎时清晰起来。他想到当时自蛇蟒地窟苏醒过来后便进入了一处诡异的烛火道场,而邪首剑便是在中途捡的,那老鬼欲杀他,才捣毁了道场,出逃而去。故此,他应道,“我想了想,邪首剑还真有可能是第一次黑堡试炼时所得,但却是中途拾捡而来,倒没通过第一次试炼。不过这个先不论,典小姐且先给我说说这黑堡试炼有何用处。”
“黑堡试炼传言乃是某位大能所设,是为了挑选符合其心意的受恩惠者,那之夏便是大能麾下之人。”典歆解释起来,“参加第一次试炼并通过可以获得一把黑器以及一本心法,可使修为迅速,当到达某一个门槛后,黑器便会自主传达下一次黑堡试炼的时间和地点,至于通过有何奖赏,便是不得而知了。”
“那大能好似叫做寂暗君王,如此怪异的名字典小姐就不担心对方有所企图?”李之罔觉得天下没有白送的晚餐,别人既赠武器又予心法,定是心怀不轨,出言阻止道,“我看不若抽身而走,不可再淌这趟浑水。”
“这谁不知晓?”典歆凝眸看来,“但世间修行艰难,王朝又破败如此,若不抓紧每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何以为人上人御天下人?再者说了,我辈既为受恩惠者,超脱凡人之外,自该砥砺前行,畏难止步实不该为。”
李之罔一想,也是。他此番独行,一大原因本就是为了增进修为,若觉得稍有危险便止步不前,如何对得起齐暮的殷殷期盼,遂不再迟疑,再次追步上前,拱手道,“多谢典小姐固我道心,有此一言,胜过寒冬暖日。”
“不用了。”典歆摆摆手,“虽是对你说,但也是对我自己说得罢了。我的修为比起其他人差不多算倒数,实在不知如何能通过接下来的试炼,且看一步走一步了。”
“若是有缘,我定会相助典小姐,让我二人一同通关。”
典歆点点头,不再多言,二人遂一路沉默到城西枯井。
因为两人谈话的缘故,走在人群后头,当到达目的地时,枯井旁已围了近有百人,之夏则坐在枯井上。他看李之罔和典歆过来,抬手示意众人看向他,“今城中昏迷不醒者有七人,不配觐见王上,通过黑夜者有九十六人,俱已在此。接下来我会为尔等分组,分批进入枯井之下。”
李之罔小声嘀咕道,“看来接下来会是共战迎敌,希望我能与典小姐分到同一队。”
典歆倒没多说,不过也点点头,示意她亦有同想。
之夏分队并未按着点名的方式,而是随意地往人身上撒放光点,众人既能来到枯井前,便也不需要有人指挥,只看自己身上光点放出的光芒颜色,便自主汇到一处。
李之罔身上的光点先放出了橘红色的光芒,他不多说,向典歆拱拱手,便往已聚集起两个同样是橘红色光点的小队靠近。
众人不知前路有何,分不清是敌是友,照例相互介绍一番,两人分别叫做李扩和罗希,李之罔亦是报上王治的化名。
气氛肃杀,导致众人皆有些沉默,但他还是感觉到李罗二人对自己相当冷漠,起初还不理解,随着后面人的到来,却又立时懂了。
后来人分别叫做邓羽和王非凡,修为都在武道七等,腰间皆系了五个脑袋,相比起李之罔的三颗脑袋和武道五等的修为,他瞬时便成了小队中的吊车尾,怪不得李罗二人对他如此不上心,反倒是和邓王二人不时聊上几句。
“我看了看,小队都是六人为组,我们现在就五个人,是还差了一个。”李扩修为最高,在武道八等,脑袋也最多,理所当然地成为队长,发言道,“大家伙儿把招子放亮点,看看咱们最后一人是在何处。”
众人闻言,各自散开些,开始寻找最后一人。
此时众人基本上都分好队,各自聚成一团,但李之罔怎么看,也没看见胸前同样散发橘红色光芒的人,他走来走去,忽得发现典歆躲在人后,手按在胸前,挡住了光芒。
凭借手缝外露出的些许光芒,他已能确信典歆便是他们小队的最后一名成员,走上前去道,“典小姐怎躲在此处,大家伙儿都在找你呢。”
典歆抬起头来,脸上现出犹豫和苦涩,叹口气道,“我知道,但是...方才那些人里有我的仇人,我没想到他也会在这儿。”
“何人?”
“便是那邓羽。”
邓羽长得一表人才,说话也颇有风度,李之罔倒没想到是与他有仇。沉思少顷,说道,“这样,典小姐随我过去,若他欲图生事,我必会为你出头。再者,若是不按之夏说得分好队,怕是众人皆有大祸临头,典小姐可得思量好。”
典歆亦是明白此理,故此踌躇不前,既不敢离去,又不愿成队。
李之罔便接着说道,“莫看他在武道七等,若真论实力,不是我的对手,典小姐放一万个心,有我在,他绝奈何不了你。”
两权相害取其轻,典歆只能无奈点头,随李之罔一同回去。
果然,邓羽一看见典歆便两眼放光,暗含淫邪之色,不过李之罔把她挡在后头,避免了邓羽有可能的下一步举动。
李扩看众人都已聚齐,便挥挥手,以首领自居道,“大家此前虽素不相识,但既分到同一队,便须统力奋进,共克艰辛,若有人胆敢捣乱,行荒唐事,休怪李某不客气。”
罗希率先应道,“李郎说得有理,大家伙儿既是同一个小队的,那么就在同一艘船上,自然得有个领事的,其他人不知晓,但李郎说什么我是都认得。”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除了王非凡嘀咕几句,剩下三人都未说话,王非凡便也没出头,这样一来,大伙儿都算认了李扩头头的名号。
这边小队收拢完毕,枯井那边已有小队分批次跳下去,李之罔这边也紧随其上,很快也跳到枯井之下。
枯井不算深,仅有七八丈的高度,众人跳下来都毫发无伤。只是里面幽暗无光,抬头望去,井口竟已消失不见,就好似来到了另一个时空般。
众人打起火来,视野瞬时清晰。枯井之下是一片幽暗的空间,铺满了沙子,就如一片小型的沙漠,趟在黄沙上的并非棺椁、干尸,而是李之罔之前见过的邪兽塑像。除他之外,其余几人也没有诧异,想来是在第一次黑堡试炼时都曾见到过。
李扩率先道,“我看除了我们小队成员外,此处并没有其他人,之夏大人也并未提及试炼法子,想来是要靠我们自个去悟,诸位有何想法?”
王非凡已走到远处,火把递到一尊邪兽塑像前,观摩着道,“枯井之下并无外物,仅这邪兽塑像颇为怪异,玄机多半就在这塑像上。”
说罢,他探手往邪兽塑像身上一摸,身子一颤,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跌倒在地,火把也顺势落到他身上,把鞋底子点燃起来。
众人见此,赶忙拥过去,一面把火把拿开火焰扑灭,一面把他扶起,见其神情恍惚,但尚能说话,“不碍事,只是有些古怪,这邪兽塑像怕是碰不得。”
李扩不信邪,也伸手去碰,结果与王非凡一般,也是跌地颤抖不停,这下众人都信了,邪兽塑像不可随意触碰。
李之罔便想着往里面走点,看能不能找到些其他线索,又想及典歆也在,回望过去,发现她和邓羽落在后头,刚才并没有跟上来,快跑回去,故作亲昵道,“典小姐,我们一起往里面探索吧。”
典歆如蒙大赦,欢喜道,“这便与王公子同往。”
说罢,二人不看恼羞成怒的邓羽,往别处走去,临行之际李之罔还不忘知会李扩一声。
待走到远处,众人手持的火把已缩聚为微末般的光点,李之罔想了想问道,“典小姐与那邓羽有何仇怨,我看你不敢违抗于他,似是有把柄在其手中。”
“这如何说来?”典歆叹息一声,苦涩道,“我栗山典氏虽是士族出身,但中落已久,故此我甫一成年便出来自谋生计,邓羽那厮便是在数年前认识的。彼时我正在一家典当行谋生,那邓羽对我一见钟情,屡屡上门相邀,我想着他是本地出身,不好拒绝,便答应了。如此数月过去,倒也结下一番情缘,不过我也知晓他仅是馋我身子,从未真心相待,遂一直虚与委蛇,没给他占半点便宜。”
“那后面如何,莫非他是用强?”
“差不多就是这样。”典歆点点头,“他看我屡次不从,便诱骗我去了偏僻地,甚至还暗中布下迷香,幸好我一直保有警惕,才险之又险地脱困而出,但不敢再在那处待了,换到其他地界谋生,还机缘巧合地度过了第一次黑堡试炼,却没曾想又在这儿撞见了他,而且修为也胜过我好些。”
“多得我不敢说,此次试炼结束之前,若他敢有非分之举,我定让其离不开这奉义城。”李之罔拍拍典歆肩头,指向前方道,“那处似有幽光闪烁,恐是关窍所在,我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