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缓缓开口。
“德平三十四年,由先帝担当主考官。考题亦是先帝亲出,题目是:‘勿为崇高而难入,勿以有所从违而或怠’。
时年,状元郎是当今首辅崔大人……”
宋黎面色平静地一一道来。
杨秀越听越佩服,目光赞赏之意一览无余。
郎中脸色越发阴沉。
宋黎的出色,衬得他格外平庸。
员外郎和主事倍感震惊。
皇上果然慧眼识珠,不拘一格选拔人才。
杨秀独留宋黎说话,命郎中等人退下。
三人各怀心事地出了门。
主事看了看上锋的脸色,低低说道。
“这个宋黎太有心机了,像是提前知道有人会窃贡卷。”
郎中眸色大震。
没错,监守自盗,说的正是宋黎这样的人。”
不行,他一定要向尚书大人据理力争,千万不能上了‘贼喊捉贼’人的当!
待郎中走后,员外郎拂袖而去。
却被主事抓住衣袖。
“大人,你不觉得此事奇怪吗?”
主事的长篇大论,被员外郎的冷脸堵在了喉间。
“聪明反被聪明误!小心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主事一愣,忙问什么意思。
“宋黎的前程不可限量,日后他能达到的高度,咱们几个梦里才会有!”
说完果断转身离开。
留下一脸懵的主事。
杨秀眸中带笑问宋黎。
“你暗示老夫单独留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黎起身,一揖到底。
“大人,下官违反了礼部守则,请您责罚。”
杨秀一把扶起他,仔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宋黎沉吟片刻,打开了话匣子。
他的确记忆力过人,但这么多年的贡卷,的确做不到全部记得。
他能记得这一年的卷宗,是因为事发前特意抽取出来翻阅过。
原因很简单。
他的养父,崔寻鹤也是在那一年参考的。
只是,他匆忙翻看一遍,竟没有看到父亲的名字。
还想再看,上峰进来,布置了新的任务。
他只得收起贡卷,先忙公务。
后来的几日,衙里事务繁多,他一直没找到时间再看一遍。
“有一日,李先生找到我,委婉地提出:想看一看崔首辅当年的贡卷。
他红着脸,连连保证,一定不会造成麻烦,他于下官有恩,下官便将贡卷借给了他。
他答应,两日后物归原主。”
杨秀松了口气。
贡卷的下落终于有了眉目。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也并非墨守成规之人。
衙里以往也有人来借贡卷,他睁只眼闭只眼借过不少。
“这不算什么大事,你明儿找到李先生,让他还来便是。”
宋黎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大人,李先生遇害了!”
“什么?”杨秀腾地一声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如果什么事都恰巧发生,那便意味着,有人在背后操纵。
“大人,卷宗是我借出的,自当极力寻回。
明儿我去范先生那里一趟,李先生的东西都在他那里。”
“也好!此事不宜声张,悄悄去找!”
宋黎应诺。
礼部有了卷宗的眉目,可失踪之人仍没不见踪迹。
崔琦当日急匆匆地跟着长随出门。
一出院子便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长随也是一脸懵。
“爷,卿夫人没说明白,只一味哭,拼着命要找爷!小的无法,只得闯正院了。”
两人赶到时,卿如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爷来了吗?怎的这么慢?”
丫头枳巧急得满头大汗。
“夫人,已经差人去请了,爷兴许马上就到了。”
卿如烟不依,非得她再派人去找。
正闹腾着,崔琦一把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
卿如烟一见他,立刻如燕投林般,扑入他怀里。
“崔郎,你怎的才来,我以为,我以为……”
“猫儿,怎的如此缠人?爷接到通知,连膳都没用,匆匆赶来,还被你嫌弃?”
他宠溺地笑了笑,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刮。
卿如烟没有如往常般,露出娇羞的笑,反而哭得更凶了。
“崔郎,出大事了!哥哥,失踪了!”
崔琦脸色瞬间冷下来。
拉着她在罗汉榻上坐下。
“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卿如烟哭得狠了,根本说不清。
枳巧上前屈膝一礼,仔细说了起来。
原来被请进礼部的书生,正是卿如烟的哥哥卿如尘。
卿家以前也是官身。
只不过一代不如一代。
直到卿如烟的祖父告老还乡后,卿家败落下去,不得不举家回了济阳老家。
卿如烟便是那时与崔琦分别的。
及笄后,嫁进了济阳当地大户。
朦胧的感情,还没开始,便告结束,成了崔琦心上永远的朱砂痣。
年后,卿如烟回京投靠哥哥。
他哥哥几年前参加科举回了京,从此就留在了京城。
卿如烟去岁死了丈夫,又只生了一个女儿,家产被婆家人夺了,又不容于娘家,只得不远千里,带着小女儿到京城投靠哥哥。
意外遇到了崔琦。
崔琦得知她的遭遇,格外同情,特意要来银子助她一臂之力。
“崔爷,咱们大爷好生出府宴请同窗,岂料一去不复返。
四处打听,才知道他不知何故被礼部捉了去,说要告他一个诬告之罪。
卿夫人亲自上门要人,却被告知,人早就放了!
太太急得不行,只得使了银子,悄悄找人打听。
这一打听,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大爷是在礼部丢的。”
崔琦越听脸色越沉。
“荒唐!好好的人,竟然莫名其妙失踪了。烟儿,你放心,此事交给我吧。”
本想回府的,可怀里的人儿不依不饶,哭哭啼啼。
他实在放心不下,只得叹口气,留下来安慰她。
宋谨央回到府里,头一件事,便是将老六崔琅,连同他的的东西统统扔去了老宅。
紧接着问宋青。
“阿留回来了?”
宋青脸一僵,脸颊莫名抽了抽,恭敬地低头回答。
“一个时辰前回来了!”
刘嬷嬷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十来个娇美无比的……扬州瘦马!
宋谨央一入正院,刘嬷嬷便迎上来禀报。
“夫人,事情办妥了,全是极品瘦马,个顶个的耐用!您想怎么用?”
宋谨央睨她一眼,刘嬷嬷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面上立刻一红。
“不是我用!是给戴氏、常氏准备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她们心心念念给旁人送侍妾,我便如她们的意。”
刘嬷嬷冷汗涔涔,悄悄在心里为她们点了支蜡。
隔日黄昏,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之时。
十多抬挂着红绸的喜轿,一路敲锣打鼓,送去太子少保孙昌和府上,以及当时在边上起哄的几户人家。
消息传出,整个京城哗然。
娇滴滴的美人入府,戴氏气得吐血,少保大人连夜请太医,把人赶去了下人房。
常氏的夫君当晚收用了一个,气得她一路干嚎,闯到公婆的屋里,号哭不休,非要公婆给个说法。
气得半条命的戴氏当场晕倒,出的气比进的气多。
常氏则被孙昌和强行关进了柴房。
她不甘心地大喊大叫,指责公爹不公,只晓得袒护儿子,为长不慈,不堪为师。
气得孙昌和也喷出一口血,大喊着把人抬回镇国夫人府。
可瘦马哭哭啼啼地不肯离开。
“爷,咱们不是人,是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您要还,也得还清倌啊。”
瘦马的话传遍大街小巷,人人听了,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