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南风呼吸一滞。
“对……对吧。”
她越走越快,穿过院子来到堂屋,将牌位摆好,又上了几炷香,嘴里念念有词,虽听不清说的什么,但看表情很是诚恳,又有一种虚心认错的乖巧。
老王拿来药箱,官莫北为她清洗消毒上药,全程没再提那些让她不好作答的事。
两人今天乍然经历大起大落,身体异常疲惫,心里的那根弦也始终绷着,虽然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但也没什么胃口。
草草吃过饭,官莫北便起身穿上外套。
戚南风知道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
要做笔录,还要做dNA比对。
“官莫北,我陪你去。”
她也去换衣服,却不想又被官莫北按回了座位,“宝贝,你就在这里等我,手上还有伤,别乱跑了,我去去就回。”
戚南风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担忧和不安。
官莫北俯下身,捧着她的脸,缓缓靠近,有气流在耳畔滑过,“火烧祠堂的女侠,你辛苦了,别担心,我现在很好,真的。”
然后又对着她笑,像往常那样温柔地带着宠溺地笑。
戚南风被这个笑冲击到,脑子晕晕乎乎的,点了点头。
她将他送到门口,目送着他离开,笑着摆手,直到车子远去。
一转身,脸上的笑容退散,表情冷下来。
官莫北明明是不信自己那番说辞的,可为什么这会儿又像没事人一样,不再问,也不再提。
她怎么想都想不通,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过了一会儿又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把官莫北想得太复杂,嗯,一定是。
小雨淅沥,天空渐蓝,似乎有雨过天晴的迹象。
官莫北很快办完事出来,现在只要等明天的化验结果。
再次看到那堆白骨,他出奇地冷静。或许是冲击过了头,又或许是他已经接受了事实。
其实根本不用再验,但终是抱有一丝侥幸。
而凶手,也已经有人选……
“少爷,接下来去哪里?”阿海从后视镜里望着坐在后排的官莫北。
阿海虽不如阿江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但多少对他有些了解。
发生了这种事,少爷不会善罢甘休。
“祠堂。”
阿海没有再多问,直接发动车子。
大火之后的祠堂,黑乎乎的外墙,断裂的柱子,已经开了天窗的屋顶,混乱和破败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
官莫北四处走走看看,检阅老婆的杰作。
院子里,车轮痕迹被大雨冲刷得几乎微不可察,可是墙角那很明显的裂缝,还有被辗轧的东倒西歪的棚子,无不显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祠堂正中央本该摆放牌位的地方,如今只剩一堆焦炭。
畜生的先人没有了。
他嘴角勾起弧度,对这结果甚是满意。
一些村民在现场打扫,手上动作不停,嘴巴也不闲着。
“那几个兔崽子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的,说了不能把修祠堂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族长还不听,这下好了,搞成这个鬼样子,人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你看看那棚子里,下大雨还扯电线吃火锅喝酒,八成就是电线被雨淋了才失火的。”
“哼,族长,族长肯定是向着自家孙子,还说什么是意外,我看就是他们几个想贪钱,烧了祠堂重盖,不是又可以进他们口袋……”
这位村民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收不住。
有那谨慎的,看到官莫北在身边转悠,立马用胳膊捅捅他,让他别再说了。
村民忙碌着,又不时打量着这几副陌生面孔。
“你找谁?”终于有人问道。
官莫北回头,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于是轻咳一声,用手背挡了下唇,“哦,我来找外公外婆的牌位,苏秉望,有看到吗?”
那人手指着地上一堆,“你来晚了,烧都烧没了,就剩那些看不清字的,要不,你随便拿一个?”
神tm……
官莫北摇头笑笑,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看来族长也知道自家孙子是什么德行,所以才想大事化小,遮掩过去,倒是没有怀疑到外人头上,那老婆就暂时安全。
现在只要找到那几个失踪的工人,让他们闭嘴就行了。
可……为什么会失踪呢?
火又不是他们放的。
快要走到大门口,官莫北突然顿住,回过身来,朝阿海道:“去问问在这里做工的那几个人叫什么名字。”
没过多久,阿海回到车上,向官莫北汇报了几个人名。
官莫北顿感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半天说不出话来。
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她所隐瞒的事,都有了答案。
是他们几个!
所以……失踪与她有关?
怎么会……除非,除非她都知道了。
她知道。
原来……原来如此。
“少爷,少爷。”阿海见他迟迟不发话,偏过头来喊了两声。
官莫北向前倾身,双肘放在腿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脚下,将所有可疑的点都重新理了一遍,对于周遭的声音全部屏蔽。
良久才终于缓过神,轻轻嗯了一声。
阿海看见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几人失踪了,联系不上,村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要去找吗?”
“不用。”声音发干发紧。
官莫北用力搓了下头发,往后靠在椅背上,紧闭着双眼。
不用找,他知道在哪里。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什么人能将她刺激到这种程度,违背自己本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一定是做了她极其不能容忍的事,她一定是恨极了他们。
所以她才会这样不管不顾,这样冲动。
她还能是为了谁?还能是为了谁……
官莫北捂住脸,将自己掩埋进黑色。
兜兜转转,熟门熟路。
十几年前,他曾发誓再也不会踏入此地。
没想到,他今天却已经是第二次来。
倒在地上的木门,上面满是纷杂的脚印,草地有很明显的拖拽痕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墙边。
忽然,视线定住,人也定住。
哈。
胸腔发出无声地笑。
震荡不堪,酸涩弥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茅草屋,明明已经烂成那样,就连上面的茅草都只剩薄薄的一层,可怎么就不倒呢。
泥地里,被捆成一团,用狗链拴住脖子的……那几人,嘴巴里塞着东西,脸肿胀变形,身上血迹斑斑,不声不响不动弹。
像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