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梳了一个单边髻,一侧坠着流苏发簪,发簪上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显得格外曼妙。
李宝琰站在门口,当即就看呆了,扭头问道:“那女子是谁?”
“啊?那就是珍宝阁的老板,姓孟的那个寡妇啊!”
李宝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是她?”之前怎么没人告诉过他,这个寡妇这么漂亮啊。
后头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催促道:“对啊,少爷,咱们不是来砸铺子的么?快点进去吧!”
李宝琰伸手拦住他们,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停停停!一个个的,鲁莽!粗俗!谁说我要来砸铺子了?我就是来瞧瞧情况。”
他说完,便抛下众人,独自进了店。
孟昭刚才在门口瞧见这男子领了好几个气势汹汹的人,一看就来者不善,当即去喊了黄翠和尹春过来,此时见他独自进店,便上前招呼,“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东西。”
听见美人问话,李宝琰当即回神,“啊?你这铺子是卖什么的?”
连她们是卖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想来找事,孟昭心中觉得好笑,但还是给他介绍了一下铺子里的东西。
李宝琰一边装模作样的查看东西,一边偷瞄孟昭,每当孟昭开始厌烦的时候,他就适时地掏钱付款,弄得孟昭都不好意思不招待他了。
等李宝琰从珍宝阁出来,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嘴里还念叨着:“早知道今个出门就多拿点银钱了,真是可惜。”
跟着他一道过来的侍从们满脸无语,本来是出来找事的,结果变成了搬东西不说,还得被主子掏空身上的钱财,真是没处说理。
李宝琰回家后,兴冲冲地把那堆东西拿给他娘,李夫人还以为自家儿子终于知道孝顺她了,结果听罢他接下来的话,直接怒火中烧。
“提亲!!!”
李宝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娘,我真的很喜欢她,您就给我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吧。”
李夫人气得直拍桌子,“我的老天呀,我李家是做了什么孽,咋一双儿女都相中了那家子的人!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不得叫人笑掉了大牙!”
李宝琰却不以为然,理直气壮地说道:“娘,我是哥哥,婚嫁自然要我先才行!妹妹年龄小,还能再等两年,您之前不是还催着我赶紧定下来么?”
李夫人瞧着她这缺心眼的儿子,简直无言以对,他们之所以给他妹妹提亲,是因为已经打听清楚了,那沈青和将来必有大作为。
不然,他们堂堂举人之家,何必放下身段去找一个破秀才?
可那姓孟的,一个抛头露面的商女,还是个寡妇,是万万配不上他家的,这事根本不用跟李举人说,单她都能给拒了。
所以不管李宝琰如何撒娇卖乖,李夫人就是不松口,李宝琰没办法,只能日日去珍宝阁,想着先把人弄到手再说。
起初因为他出手阔绰,铺子里对他十分欢迎,可后来,他竟变得分毛不拔。
对此,李宝琰也很无奈,自打他爹知道他看上了孟昭,就停了他的银子,还叫账房一文钱都不能支给他,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连跟心上人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这事,孟昭也很无奈,但人家每回过来都规规矩矩的,也没打扰铺子的生意,她们又不能把人直接赶走,况且他之前买了那么多的东西,算得上是贵宾了。
孟昭也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于是只能尽量避着他,好些天没去珍宝阁。
今个好不容易去了一趟,还是从后门进去的,查了一天的账目累的不行,还要等黄翠回来,说李宝琰没在,她这才敢出去。
黄翠看了看天色,眉头微皱,“掌柜的,这天马上就黑了,要不您今晚就睡在茶楼吧?”
孟昭摇了摇头,“今晚说好了要一起回去吃饭的,我要是没回去,怕家里人等着急了。”
要不是为了躲李宝琰,恐怕孟昭这会都已经到家了,收拾好东西,坐上驴车,赶着车往家走。
刚进入一条僻静的巷子,忽然,一个蒙面大汉从旁边猛地跳出来,直接蹦到了她的车上,伸手就要抓她,孟昭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伸脚想要把他踹下去,同时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可惜在车上不好使力,踹了两脚都没把人踹下去,反而被对方一把捂住口鼻,硬生生拉到了车厢里,那人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试图钳制住她的身体,幸亏孟昭力气大,对车厢里熟悉,用力挣脱出来一只手,抓起一个茶壶猛地朝他脑袋挥去。
“砰!”茶壶瞬间破碎,瓷片四溅,那人立即头破血流,可也将孟昭自己的手割伤了,她顾不上疼,趁着那人被砸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赶忙跳下车逃命。
然而,刚跑没两步,脑后便传来一阵钝痛,孟昭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的念头是:糟糕,绑匪有两个人……
等孟昭重新醒来的时候,后脑勺依旧隐隐作痛,耳朵里嗡嗡作响,她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
她的手脚都被麻绳牢牢绑住,动弹不得,她试着挣了挣,却发现那绳子绑得极有技巧,越用力反而勒得越紧。
她不敢再乱动,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破旧的屋子,墙壁斑驳,屋顶漏风,身下铺着干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大门紧闭,只剩一扇破旧的窗子,因为年久失修而关不严实,外头的天还是黑的,孟昭全凭透进来的月色,才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况。
同时,她也注意到,屋内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那人躺在旁边的床板上,身形魁梧,隐约能看出就是之前那个蒙面大汉,此时他正打着规律的鼾声,只是刚才孟昭头脑轰鸣,没有听到,现在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孟昭瞬间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那人,同时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子外头的动静,远处传来许多小动物的叫声,像是鸟鸣,又像是虫鸣,她心里一沉,绑匪没有在她嘴里塞东西,说明并不害怕她呼救,再结合这些环境音,她猜测自己可能已经不在县城里了。
另外,即便她躺在地上,也能透过窗户瞧见外头的树冠,这么高的树,难不成她这会在山里?
饶是孟昭平日里再镇定,遇到这种情况,也免不得有些慌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盘算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茶楼秦娘子的那个小叔子最近来纠缠她,被孟昭派人赶了出去,算是有些仇怨,可孟昭开的是女子茶楼,算是开辟了新的客户群体,并没有抢他们家多少生意,照理说,仅凭一些口舌之争,不至于招人来绑她。
再就是李宝琰,可虽说他缠人的厉害,但根据孟昭的几次接触,那人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最多也就是找几个地痞流氓上门闹事,而这两个绑匪能将她在城里绑了,再带到城外,还有这绑的极结实的绳结,想来是个熟手。
那还有谁呢?珍宝阁最近上了两款脂粉,抢了县里脂粉铺子不少生意,难不成是他们干的?或者是那些买不到双层礼盒的黄牛?亦或者是上回想加盟卤煮铺子被他拒绝的商贩。
这么一想,孟昭忽然发现,因为生意太好,她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可就算矛盾再大,也不至于绑架吧?她心里一阵无奈,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逃出去。
她手脚被绑,不挣开绳索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她开始在屋子里搜寻有没有能弄开绳索的东西,她动作小心,生怕惊醒旁边的人。
就在她瞧见墙角有一块尖锐的石头,想要挪过去拿起来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孟昭心里一紧,赶忙闭上眼睛,装作从未醒过的样子。
孟昭先是听到了一阵开锁声,接着就是脚步声逼近,越过了躺在地上的她,走到床边,抬脚朝睡觉那人踹了一脚,那人惊醒,瞧见来人,当即小心翼翼说道:“老、老大,你回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怒意,“我叫你好好看着人,你就是这么看的!”
“老大,你,你放心好了,我把她绑,绑的结结实实的,绝对不会让她逃,逃走的。”
孟昭听见那人在屋子里走动,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盘旋。
“既然醒了就别装了。”那低沉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孟昭心跳如雷,却还是不敢动弹,装作昏迷的样子。
“呵,别装了,人睡着和醒着的呼吸声不一样。”那声音带着几分讥讽。
孟昭知道装不下去了,却还是没有睁开眼,闭着眼说道:“这位大哥,咱们无冤无仇,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绑我。如果你们是为了钱,大可以跟我说,我让人把钱取过来。我刚才一直昏迷,夜色昏暗,也没看清二位的脸,我跟二位保证,我绝不报官,二位看如何?”
那结巴的男子听了,嘿嘿一笑,“这小、小娘们还挺聪、聪明。不、不过,我们可不是为了钱、钱。”
孟昭心中一紧,强压下慌乱,“二位不是为钱,那是为了什么?”
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压迫感,“你是怎么认识住在你家的那个姑娘的。”
孟昭心下疑惑,姑娘?卫静兰一直住在他家,孟见秋何见夏也经常住在她家,于是试探地问:“我家人多,不知道大人说的是哪个姑娘?”
那人似乎对她的回答十分不满,直接用力踹了她一脚,孟昭被踹得直接打了两个滚,后背撞在墙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现在人在我手里,最好别想着糊弄我,不然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人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孟昭强忍疼痛,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说道:“这位大哥说的姑娘,是不是说的卫静兰,卫姑娘?”
那人闻言,立刻伸手钳制住孟昭的肩膀,“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孟昭疼得额头冒汗,丝毫不敢犹豫,“一年多前,一个雪夜,我碰到了生病的卫姑娘,一时好心,将她带回了家,后来她便在我家里住着了。”
那人听罢,低声呢喃道:“呵,竟让她躲了这么久。”随后手下的力气更重了些,“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找了她这么久。”
孟昭疼得满脑袋浆糊,但还是想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提取一些信息,听他的话,应该之前就认识卫静兰,可卫静兰之前是个大家闺秀,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孟昭不由得想起卫静兰曾进过土匪窝,再结合这二人娴熟的绑人手法,大概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山匪。
孟昭心中更加害怕起来,这些盘踞在深山里的山匪,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自己落在他们手里,恐怕是真的危险了。
等到那人发泄的差不多,收起了手上的劲头,在孟昭身上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了一个荷包,用力拽下来,冷冷地问道:“这是她给你做的?”
孟昭不敢睁眼,只能点了点头,那人起身欲走,孟昭赶紧说道:“你若是想见她,不妨让我帮你写封信,引她过来,免得你打草惊蛇,让她不敢来见你。”
卫静兰会阿拉伯数字,而眼前的绑匪却不会,只要让她写字,就能提前向卫静兰传递消息。
然而,那人却冷笑一声,“怎么,想传递消息,让她不要来?呵,你放心好了,只要有你在,她就不会不来。”
他说完,对着屋内的结巴男子说道:“把人给我看好了,有什么闪失,你知道后果的。”
结巴男子连忙点头哈腰地应下:“放、放心,老大,我一定把人看好了。”
趁着那人开门,孟昭赶忙睁眼瞧了一眼,屋门外丛林密布,果然是在山里,但好消息是,绑匪应当只有两个人,
绑匪知道用她威胁卫静兰,说明他们已经盯了她们一段时间了,卫静兰虽说没事的时候,从不外出,但基本每日都会往返县里与沈家村,近日,县里有两三个孩子也想去沈家村念书,所以她每次出门,身边都跟了好几个半大孩子。
若是劫匪人多,完全可以直接去抓卫静兰,根本不用大费周章来抓她,孟昭知道,自己必须趁这个时机脱身,否则等到天亮,她恐怕就真的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