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旁,一只冬梅刚探出头,就被人折了枝。
燕妃扶着腰立于院中,神色暗淡。
“有新消息了吗?”
“娘娘,陛下派御林军严格看守城门,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是信。”
闻声,燕妃原本就抑郁的目光更加低沉,“也不知这时疫要何年何月才能结束,这城门总不能关一辈子吧。”
说罢,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攥紧手里的梅枝。
盯着树枝上鲜艳的花瓣,心中更加悲愤。
她懊恼自己的不争气,那日池归雀已在御花园同她说明白了,但她就是不愿死心。
多年的执着成了心结,就算她马上要为人母,那份稚嫩的感情被埋藏于心,一旦想起来,就像万千刀子在割她的心。
“爱妃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可是在想家人?”
陆景逸突然出现在承轩殿,又没让人通传,燕妃背脊突然一紧,强行压制自己眼底的怨恨,抬眸时,只露出她想让陆景逸看到的爱意。
“陛下怎么过来了?”
算起来,陆景逸已经躲在养心殿许多日了,除了贴身伺候的人能进殿伺候,旁人他一律不见。
尤其是整日跪在他殿前的那些大臣,他更是没心软半分。
没想到今日竟能挪动尊贵的屁股,到她的承轩殿来。
她一个农户出身的妃子,心中才没什么大爱,大邕百姓的命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从小只想吃饱饭穿暖和照顾家人,如今进了宫,她家里人受到她的照拂日子自不会差,可她的内心却愈发空虚起来。
她抬眸细瞧陆景逸,才发现他似乎比前几日瘦了,脸颊两侧的棱角更加明显。
脸色蜡黄,眼眶也向内凹陷,眼底淤青也十分明显。
一看便是这几日没吃好也没睡好。
只见他向她靠近,眸中皆是深情,“朕想你和孩儿了。”
面对他的示好,燕妃只是淡淡笑了一声,“多谢陛下。”
她何尝不知,陆景逸虽然对自己有几分真情,但要让他全心全意的都为她一人,是觉得不可能的。
他是皇帝,他要存天理灭人欲,他要为天下的百姓考虑,又要牢牢的护住自己的皇位,怎么可能为她破例呢。
“陛下这几日是不是没休息好,不如陛下在臣妾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朕这几日为时疫的事情忙的头晕眼花,实在抽不出身休息,爱妃体谅朕,朕心里也念着爱妃。”
陆景逸勾起嘴角,眸底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诡异,“朕看爱妃怀身孕实在辛苦,成日呆在这承轩殿也闷得慌,朕打算把爱妃的家人接进宫里,刚好让他们陪你聊天解闷,也好减轻爱妃孕中痛苦。”
燕妃眸色一颤,愣了一会儿,“把妾的家人接进宫,可是这城门不是......”
陆景逸抬手捏了捏燕妃的脸蛋,唇角扬起的弧度让她有些不安,“朕是大邕的皇帝,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爱妃无须担心,朕既许给你了,自然会替你做到,算起来,你家里人也快到了,就这两日。”
燕妃瞪大双瞳,“陛下怎么不早同妾说?”
“爱妃是在怪朕吗?”
见陆景逸眼中泛起怒火,燕妃浑身一颤,心中的不安更加明显。
但面对天子,她也没有直面讽刺的勇气,只能乖乖顺从,“妾不敢,妾只是觉得此事太突然,妾还没有做好准备的。至少妾要让人提前打扫出屋子好让家人住。”
“不必这么麻烦,朕会让人为他们收拾出别院,你不必折腾。”陆景逸见她顺着自己,脸上的阴霾一下消散,重新牵起她的手,“朕没提前告诉你,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朕这般把你放在心上,你也要为朕多想一下。”
“是。”
燕妃再次邀陆景逸进屋,又被他拒绝,“朕既然出来了,打算再去卫嫔那看看孩子,她刚产子,身子虚弱的很,今晚的膳食朕就在她那用了,你不必等朕。”
“妾送陛下。”
陆景逸刚出承轩殿,就走向通往春央宫的小道。
他摆手让身后的侍卫向后退了几步,只许刘无德上前。
刘无德狗腿的抿着笑,“陛下大计将成,何必还愁着一张脸?难不成陛下是在意燕妃娘娘的情绪?燕妃娘娘久居深宫,外面的流言蜚语影响不到娘娘,只要能平定这时疫,待日后陛下再多弥补娘娘就好了。”
“朕担心的并非如此,而是奇怪这城中的情况为何比城外的还要严重。朕本以为锁了城门就能防止这病情传播,也好替朕除了早就忌惮的人,只是朕万万没想到,这宫中戒备森严,还是让此病有可乘之机,这源头可曾查明白了?”
“陛下,最初只发现得病的是一名普通的宫女,可是她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啊。”
“罢了,等朕先把宫中的事都平定了,再议吧。”
话语间,便到了春央宫的门口。
卫嫔得了传信,死活要下床相迎,幸好被如云警醒,才放弃,“娘娘,您要是再乱动出血,留下病根,可就见不到小皇子长大了。”
卫嫔一听,果真老实躺下。
等陆景逸进屋,她侧着身,半撑着,“陛下,请宽恕妾不能起身行礼。”
“无妨,你身子要紧,朕的两位皇儿呢?”
陆景逸只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卫嫔,便无心再多看。
他从前竟不知,生了孩子的女人会变得如此丑陋。
卫嫔虽生的不算好看,但也不算难看,也是有几分可取的姿色的,不然他也不会偶尔想起她便来宠幸一二。
只是她现在,脸上的美艳早已消逝,只剩下一具骨架和皮囊,消瘦的不成样子。
说是白骨也不为过,眼里也没最初的纯真,实在欣赏不来。
幸好她生的两个孩儿还算健康,也算是个功臣,“朕即日册封你为卫婉仪,年后行册封礼。”
“多谢陛下。”
卫嫔煞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唇瓣微颤,“陛下,妾还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成全。”
“讲。”
“妾此次因为生两个孩子元气大伤,太医说妾这身子怕是要养上两三年才能好,妾实在照顾不来两个孩子,还请理解妾的一片苦心,能为小公主在宫中寻一位合适养母照料,也好让妾安心养身和照顾小皇子。”
听完她的打算,陆景逸原本喜悦的眉梢瞬间落了下来,眸色晦暗难懂,“卫婉仪既然身子不好,需要安心休养,两个孩子刚生出来处处都需要费心,留下只会影响你休养身子,不如朕一并带走,为他们安置好住处。”
一听陆景逸连皇子都要带走,卫婉仪脸色瞬变,“陛下,不可,皇子不能带走,他还小,还要喝奶呢。”
见她恐慌的神色,陆景逸直接甩开她的手,“两个孩子都是卫婉仪所生,为何你只担心皇子,丝毫不担心公主,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不是的陛下,妾自然也是关心公主的,只是小皇子的身子要比公主弱许多,需要妾一直盯着,妾怕的是小公主没妾盯着,乳母会趁机偷懒,公主遭人冷落,才想着为她找一个养母,并无区别对待之心啊。”
“自古母子连心,妾也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