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原很快被抬了过来,的确是用抬的。
他被固定在了轮椅上,四个人将他抬了进来。
那轮椅上的皮子都没有拆下来,上面沾着泥土和碾压过的痕迹,以及一些没清理干净的油渍,还真就如同霍远说的一样,昨天夜里他就出来了。
安国公沉声喝道:“库房的火是你放的?”
“不是!”霍子原立即否认。
他的心里也在疑惑着,他只是放了霍美玉那边的火,怎么的大库房也跟着烧起来了。
难不成,五鱼那厮对国公府怀恨在心,临跑路前又放了一把火?
可是看他那怂包的样子,连烧小库房都哆哆嗦嗦的,还能有那个胆子去烧大库房?!
安国公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抬手便拍向桌面,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吓了霍子原一跳。
“你说不是你?那你把轮椅缠上皮子做什么?难道不是怕在夜里发出声响来?你轮子上的油渍又是哪来的?你那小厮五鱼又哪里去了?”
霍子原梗着脖子道:“这轮子就是五鱼缠的!他说大冷天的,虽然我腿坏了,但这轮子就和我的腿似的,总得穿上一层衣服才是!油渍自是因为轮子需要润滑,否则我一个瘫子转起来太费劲。至于五鱼去哪了,我哪里知道,我一个残废,自己连路都走不了,还能看得住一个大活人?”
这一句句的,每说一句都带上自己的残疾,让旁人觉得再多逼问他几句都是在欺负他似的。
安国公顿了顿,对于老五的腿,最开始他自然也是心疼的,可时间这么长了,无论什么事,也都习惯成自然了。
他已经接受了老五废了的事实。
可是他能习惯,霍子原自己却是习惯不了的。
安国公眯了眯眼睛,死死盯着他,又重复了问了一遍:“真不是你?”
“自然不是我!”霍子原回答的毫不心虚,反正至少有半边不是他,那就全不是他。
可他却不知道,只要有半边是他,那就得全是他……
“来人!”安国公冷了一张脸道:“去五公子院子里搜,有可疑物件全都报上来!再派人去询问府中人等,近期可见到催烈院的人有什么可疑行为?”
“是!”
两队护卫快速行动,一队跑向催烈院,一队跑出去问话,雷厉风行的很。
“凭什么!”霍子原如果腿好用,现在便要跳起来叫骂了。
“凭什么搜我的院子!说了不是我,为什么不去搜别人的院子!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你别的儿子腿都是好的呢,他们岂不是更容易活动,这是欺负我一个瘫子动不了?!凭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安国公不为所动,一字一句道:“就凭当爹的我现在怀疑你了!”
霍子原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闭上了。
他是动也不能动,说也没有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府里,他就是那个被人压在地上,踩在脚下的存在,谁又会在意他的感受!
此时此刻,他是恨不得再多放几把火,把这安国公府全烧了得了,大家同归于尽!
霍子原紧咬牙关、垂着头沉默不语,霍美玉坐在后边疑惑的看向霍子原,她不愿意相信放火的人是她五哥。
从前,但凡她在外面受了半点委屈,她五哥都要替她出头的。
五哥为她打了多少架!那为了她不管不顾的样子,她到现在还记得住,五哥是如此讲义气,又怎么会烧她的嫁妆!
所以,当霍子原说不是他的时候,霍美玉第一反应,就是相信了他。
半个时辰过去了,到催烈院搜查的护卫回来了。
安国公仍是那副表情,问:“如何?”
“启禀国公爷,小的们在催烈院中并没有搜到金银物什,不过在院中发现有一点桐油的痕迹,似是两个木桶底座的形状。”
安国公更是觉得所有疑点都指向霍子原,而霍子原却仍是那副神态,狡辩道:“什么桶不桶的,谁知道是哪个下人做了什么?少把什么都往我身上赖!”
他话音刚落,询问的那队护卫也回来了,领头的拱手施礼道:“国公爷,小的询问了府中各处,马厩的管事说,五公子院中的五鱼,前天下午曾过去套车,说五公子要用,出了一次府。小的又询问了各门的门房,前日下午,五公子同五鱼是走西门出的府。”
霍子原大声反驳道:“我堂堂一府公子,竟是连这国公府都不让出了?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你出府做什么?”安国已经认定了是他做的,强忍着怒气问道。
“我还能做什么?我出去逛逛不行吗?”霍子原满脸都是不服气:“我一个残废,整日都窝在府中,如今上街看看光景也让人疑了去!你们干脆把我捆在榻上算了!”
安国公沉默不语,他在等,等派出去外面的人回来。
果然没一会儿,霍远带着人进来汇报。
“国公爷,我们国公府方圆五里之内,共有三家油坊,西南边那家的掌柜的说,前日快关门时,曾有一小厮打扮的人去过,说要买两桶桐油。当时他们油坊没货,此人便去隔壁杂货铺匀了两桶。
我们便去问了杂货铺的人,杂货铺的人说确有此事,形容出的买油人的身形相貌,与五鱼完全贴合。油坊的人我们也去问过,描述的买油人特征也是与五鱼完全相符。他们说的马车,也与我们府中的普通马车完全相符。”
霍远说完,抬头看向安国公时,只见安国公整张脸都红了,可见是气得狠了。
“国公爷!”霍远连忙上前,去抚着安国公的前胸替他顺气,口中安慰道:“国公爷切莫生气,此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安国公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才暴喝道:“哪里有什么狗屁的误会!这孽障,这孽障!生他出来,养他成人,竟是生出了仇怨来!这哪里是生了个儿子,这是生了个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