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白丫头。”
江绿与宋氏两人见江白浑身是血,又昏迷了过去,还以为她受了重伤,连忙跑了过来。
好在江白昏迷的时候,明煜搭了一把手,将她扶住了,不然她只怕会将江松文整个压在下面。
江松文红肿着眼,小手紧紧地抓着江白的手不放开。
“得罪了。”
明煜还没从江白反常的举动中回过神来,江白就已经昏迷过去。
他将人抱进屋里,甲三十九连忙跟着进屋。
江白的脸色难看得厉害,江松文跟着她一起爬到床上,就坐在床里侧,握着她的手。
“小少爷,我要给大小姐看诊,你不如先去睡觉?”
江松文连连摇头。
甲三十九还要再劝,已经看出点什么的明煜按住他的肩膀,对他摇头。
“阿文,你把你大姐的手松开一支,让三九给她看诊可好?”
江松文没说话,却将江白的手放了一只出来。
甲三十九连忙给江白把脉。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抬头看向江松文,想把另一只手。
江松文看懂了他的眼神,握住江白的手换了一只。
“三九叔,阿姐怎么样了?”
除了那一次之外,江绿再没见江白受过这么重的伤。
“大小姐的脉象十分混乱,似……似是将死之相。”
“什么?”
“不可能。”
江绿一把扶住往后仰倒的宋氏。
“三九叔,你再看看,阿姐怎么会……怎么会……”
她还不到二十岁,且她年纪那般厉害,怎么可能是将死之相。
“我学艺不精,不如十一。”
甲三十九看向明煜。
他知道甲十一是被安王明煜要去了。
明煜面色微变。
“我这就回去,命人将他叫回来。”
他心中有些沉重。
那人刚送出去不久,只怕还没来得及取得她的信任,便要叫回。
所有的谋划都白做了。
但与那个人比起来,江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明煜只坐了不到一刻钟,便赶回了路州。
他先命人给京中传信,让他们召回甲十一。
刚安排下去,便听到手下将领禀报蛮夷攻城。
战争一触即发。
另一边,从王家死士中退出来的几人趁夜离开了南安县,一路朝着京城赶去。
比他们早到的,是提前送进京中的消息。
信王世子近来事务繁忙,概因皇帝不知为何突然病重,太子与二皇子蠢蠢欲动。
收到消息时,他用力地揉了揉眉心。
看清上面写的字,他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脑中正想着该如何从江白手里拿到东西,便听外面突然嘈杂起来。
“怎么回事?”
他略带不悦地打开房门,便见自己的亲卫匆匆而来。
“世子爷,太子逼宫了。”
消息来得又快又急,信王世子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道:“皇上还健在,他疯了吗?”
亲卫面露难色,禀报道:“据下面传来的消息,一个时辰前,皇上突然命人护送佳贵妃出宫,待佳贵妃出宫之后,他……他点燃了宫殿,驾崩了。”
信王世子好半天没有说话,下意识抬头看天。
只见漆黑的夜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浓黑的裂缝,属于乾元国的国运,正顺着裂缝朝外流去。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骂道:“这些疯子。”
“命人备马,快。”
照这个速度下去,这个世界的裂缝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
他怎么都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本来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他完全有机会夺得帝位,等再拿到传国玉玺镇压国运,说不得还会成为一代明君。
现在倒好,皇帝提前驾崩,太子逼宫,二皇子只怕也搅和进去了。
他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快点拿到传国玉玺,先镇住乾元国的气运再说。
可恨他废了一番功夫才试探出江白的弱点,现在全都泡汤了。
“让人想办法拦截佳贵妃,捉住她,别让她跑了。”
皇帝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跟那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信王世子心头暗恨,安排好一切,便趁着京城动乱,朝着南安县跑去。
京城离南安县不算远,但皇城的消息也没那快传到这边来。
却说明煜回到路州,便遇上蛮夷反扑,当下便顾不上江白那边,原本说好要分给江白的粮食,也没了影子。
江家宅院之中,江绿正在与江松文商量。
“阿文,你放开阿姐,阿姐身上的衣服都脏了,我要给她换衣服。”
“不,不行。”
江松文执拗地摇头。
任江绿说了多少遍,他都不肯松开江白的手。
偏他今年已经六岁多,总不能当着他的面给江白换衣服,江绿劝了好一会儿,他都不听,心里不由起了火气。
她忙着跟江松文掰扯,竟没发现宋氏悄悄地退了出去。
宋氏来到江安粮的房间。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陪陪他。”
她脸上带着几分忧伤,眼神迷茫之余,又有几分无措。
守着江安粮的玄衣卫面面相觑,拱手道:“夫人,奉大小姐的命,让我们寸步不移地保护老爷。”
宋氏涌现怒意:“难道我与我的夫君说些贴心话,你们也要在这里听着吗?”
玄衣卫心中尴尬,可江白的命令他们又不敢反抗。
宋氏也是寸步不让。
好在过了一会儿,宋氏许是也发觉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软下声音来。
“你们退到外室,我敞着门,可好?”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玄衣卫自然不好再坚持,只得告退。
待人出去之后,宋氏便走到床前,伸手握住床上之人的手。
“安粮。”
无人发现,她抬手时,手中有一枚钥匙一并放到了江安粮的手上。
床上的亦睁开了眼睛。
“江白不知何故受了重伤,你趁机离开,传国玉玺就在长公主的棺椁下面。”
她低下头,快速地说了一遍,然后直起身来,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替他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
门口的玄衣卫并未发现她的动作。
宋氏若无其事的出去,只是刚到门口,她就停了下来。
看到门外的人,她惶然地后退了一步。
江绿抿着唇,双眼含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问道:“阿娘,为什么?”
在她旁边,江松文扶着江白,江白还是那身血衣,脸色苍白若鬼寐一般,眼尾猩红中透着几分妖异。
“当然是因为,他们想当皇帝呀!”
江白嘲讽一笑。
江绿身子晃了晃,心中难以接受。
里面的宋氏被人发现了秘密,不由得保持了沉默。
江白朝她身后看去,问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爹?或者说……驸马爷。”
驸马爷三个字一出,床上那人忍不住抖了抖手指,双眼缓缓睁开,眼中划过一抹苦涩。
然后江白他们便见他的身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原本江安粮的身材有些干瘦,可床上的人却变得高大起来,面容也由普通变得英俊而又深邃。
“果然瞒不过你,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床上的轻叹一声,缓缓坐起。
江绿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好似泡在苦水里,所以爹不是她的爹,娘也不是她的娘,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江白松开江松文握住她的手,几乎是刚松开,便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不稳。
床上那人的眼神动了动,似是想伸手,又在反应过来时,赶紧落下。
“托你的福,给我定了个不能杀人的禁忌。”
“只要我不杀人,没有怨气沾染,我就永远不可能恢复记忆。”
“我不恢复记忆,我就不会知道,快八十年了,你居然还未死心,仍然惦记着这一方世界。”
“虞姬。”
最后两个字落下,江白自嘲一笑,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是那位被抄家灭族的旭阳长公主。
什么地府,什么千年老鬼,不过都是眼前的人对她的一场催眠。
利用借寿之术将她封印在陵寝之中,又将她移魂在少女江白的身体里面,利用她记忆被封印,给她演了好一出大戏。
若不是有人故意送死让她杀人之后灵魂不稳,又因为想脱困借着明煜可以暂时压制她的灵魂大杀特杀,被封印的记忆永远都想不起来。
而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谋夺这一方世界的气运。
之所以将她封印,便是因为她便是这方世界的基石,她若死了,这个世界便会陷入崩塌。
也是因为这个世界诞生之初,她用一块地心之石,做成了传国玉玺。
用以镇压气运。
传国玉玺被她封印,这世上除了她,谁都不知道。
所以他才会把钥匙交给她,让她循着他设计的方向,一点一点去寻找。
“唉,江白,你还是这么执拗,乖乖地被我融合掉,不好吗?”
虞姬站了起来,宋氏站在他的旁边,如同大树旁的小草一般。
江白周身的空间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她脚下星光点点,微微垂眸,透过底下的缝隙,看到了陷入战火的人间,还有那一骑拼命朝着南安县赶来的人。
“我的世界虽然很小,但他们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气运没了,他们都会死。”
江白面色冷凝,看着眼前的人。
说他是人,兴许也不是人。
她没兴趣再与他多说,任由灵魂脱离身体,显露出自己灵魂的本来面貌。
以往她担忧至极的虚空之雷并未出现,她一身曳地长裙,头上戴着一顶王冠,面容美丽惑人。
虞姬抬手朝下方招了招,一道人魂飞了上来,融入他的身体。
江白看得分明,那是季墨的灵魂。
“既然这一局你又醒了,那便打吧!”
说完,两人便战在了一起。
这一战,整整打了三个月。
凡间的战事都落定了,江白才从天阙落了下来,点点血液自她的嘴角落下,然而她非但不难受,反倒露出一抹笑容来。
“江白,我还会回来的。”
天阙之上,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江白得意地笑了笑,抬手一挥,只见一道光幕将整个世界包裹起来,虞姬只能在光幕之外无能狂怒。
“大姐。”
江白转身朝他看去,在她的眼底,眼前的小人儿不再是个小人儿,而一方上面雕刻着龙头,下方雕刻得方方正正的大印。
只是龙头龙嘴的位置,空空荡荡,缺了一颗龙珠。
“乖。”
江白揉了揉江松文的脑袋,眼睛惬意地眯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