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前不久下旨,晋了冯若昭和安陵容的位分,敬嫔为敬妃,安贵人为文嫔。
按他的意思,如今妃位诸多空悬,敬嫔既有资历,为人又十分沉稳端庄,是为晋封的合适人选。而安陵容温顺谦默,深得圣心,自然也当得起一宫主位。
冯若昭从王府到后宫,这期间熬了那么多年,若论恩宠也不多。除了胤禛登基时封了她为嫔位后,便一直再无往上晋封的意思。
她向来不争不抢,随遇而安惯了,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封妃之喜。
至于安陵容,家世在后宫里算是最不起眼的,容貌也不是一等一的出挑,如今却成了当年同一批入宫的小主中,位分最高的那个。
然而胤禛一开始并未给她拟定封号,本打算直接封个安嫔就好。
好歹也是正经主子了,却还是连个封号都没有,在这一点上,比起从前的某些常在都不如。许多眼红安陵容得宠,又瞧不起她出身的人,私底下没少拿此事来耻笑。
后来是宜修亲自开口,替安陵容向皇上讨了个恩典,最终定下来她的封号为文。
延禧宫内。
“娘娘,您从前与莞贵人交好,这次她有了身孕,皇上虽未下旨解了她的禁足,不过您是否要送些东西去承乾宫,也算是面子上周全?”
安陵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宝鹃,不以为意道:“甄姐姐哪里想要我的东西。从前自讨没趣的事我也不是没做过,如今啊,我也是看明白了,只要我得宠一天,甄姐姐心里与我的隔阂就注定存在一天。”
既然终究并非一路人,那便一拍两散就好了。
自从她将舍不得穿的浮光锦满心欢喜的送到承乾宫,却转头看到它穿在了甄嬛的宫女身上时,她就已经认清了旁人心底对自己的轻视。
吃力不讨好的事,细数起来她从前也做过不少,早就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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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常在的临盆之期将近,宜修提前安排好了负责接生的稳婆,并令太医太医近日格外仔细的看顾。
这天傍晚,锦常在的宫女绿菊前来禀报,说是小主这会儿突然腹痛不止,怕是生产在即。
宜修有条不紊的指派了太医和稳婆立刻前去,并差人通知了皇上太后,然后摆驾前往了锦常在的住处。
就在她刚到不久,听说了消息的胤禛也赶了过来。
宫中许久不曾再添新的子嗣,因此他的脸上难掩欣喜之色。
“皇上万福。臣妾已经安排好了锦常在的接生事宜,太医和稳婆现在正在内室。”宜修福了福身道。
“皇后有心了。”胤禛握了握她的手,看上去心情很好。
很快,有不少妃嫔也陆陆续续地赶到了。
她们其中大多和锦常在平日里没什么交情,此番前来,有些人是出于礼数,而有些则是——
宜修瞥了一眼打扮得娇艳欲滴的祺贵人,她从进了门起,一双眼睛就热切的盯在皇上身上,大概觉得今天是个在皇上跟前露脸的好机会。
她入宫后正赶上从前的两位宠妃失势,一个殿前自戕,另一个惹恼了皇上而被降位禁足,再加上自身的家世容貌样样不差,因此也算是很受宠爱。
不过此刻,显然胤禛的注意力正集中在锦常在那里,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她。
“都过了这么久,怎么里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呀?”祺贵人等得有些百无聊赖,她碰了碰离得最近的富察贵人的胳膊,小声说。
这一世的甄嬛小产后,不曾经历过长街罚跪掌嘴之辱,因此富察贵人倒也没有被她用“人彘”的故事早早吓疯。
不过富察贵人早已失宠,一连三个月不得皇上召见是常事,在宫里快要熬成了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她睨了祺贵人一眼,想起自己当年的小产之痛,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急什么?左右你我都是没有生养过的人,哪里懂的这些呢?”富察贵人不咸不淡的讽刺了一句。
她说话总是这样酸溜溜的,透着一股刻薄尖酸劲儿。
祺贵人讨了个没趣,也不惯着她,毫不避讳的冲富察贵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轻哼了一声扭过了头去。
她们二人说话声音不大,胤禛隔得远,并未曾听得真切,也无暇顾及。
而立在祺贵人另一侧的敬妃却听得清清楚楚。
敬妃微微侧目,心平气和的轻声道:“女子生产凶险万分,如同过鬼门关一般,自然没有那么轻松。妹妹何必候在一旁心急。”
“敬妃娘娘说的是。”祺贵人搪塞的应了一声。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屋外的夜色也越来越深,内室里仍是没有什么消息。
稳婆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进进出出,里面有些嘈杂,似乎锦常在的情况并不十分乐观。
“皇上,锦常在难产了。”章弥一脸焦急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跪在胤禛面前,面色凝重。
“怎么回事?”胤禛皱眉道。
“回皇上的话,锦常在的体质一直比较弱,孕中似乎常有心绪不宁的状况,又有受寒的症状,因此才……”
说到这,他颤颤巍巍的叩首:“若是用了猛药催产,倒有七成把握保住皇嗣,但对母体的损伤巨大,很可能引发大出血,危及性命。如若不然,微臣有两成把握以保母子平安……微臣无能,还请皇上示下。”
此刻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息凝神,等待着皇上开口。
生杀予夺,一位常在的性命就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太后娘娘到——”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太监高声叫道。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满屋的人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都起来。”太后望向胤禛,询问道,“哀家听闻锦常在生产,许久都没有动静,有些不放心,便来看看。皇帝,这是怎么回事?”
情况紧急,刻不容缓,章弥飞快的和太后解释了一遍。
太后叹了一口气,沉声开口:“皇帝膝下的子嗣不多,能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锦常在的福气了。”
此言一出,太后的抉择不言而喻。
“微臣明白了。”章弥匆匆忙忙行了一礼,便快步赶回了内室。
不少嫔妃下意识的暗暗心惊,纵使与锦常在交情不深,这时候也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今日的情况,换做她们在座的任何一位,太后和皇上是不是也会如此抉择?
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
在这个时代,她们的命运,随时都可以被上位者轻飘飘一句话决定。
宜修莫名的感到有一丝压抑,或许是屋内的空气太闷,她突然很想离开这里出去走走,透透气。
可惜她不能,她只能扮演好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后,在这里规规矩矩地守着。
又有几个人真正能逃得过这吃人的封建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