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清在前方分岔路口与雍王妃分了路,径直朝着浮光台方向走了去。
在快要到浮光台时,又刚好路过了海棠院。
院落门前还残留着一地的落雪,门前无一人走动,萧瑟寂然,这处院子已经没人了。
可往昔的回忆还在心里窜动,悲伤凝聚成一条冰冷的暗河,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全都倒灌入了他的心脏里。
鹤砚清的神色冷成冰雪,眼下留有一抹猩红,忽的笑了两声,格外嘲讽。
朔风这时在世子身后禀报道:
“世子爷,鹤府那边有人来报,说三姑娘的精神状态堪忧。
医女苏叶诊断说,再这样下去,怕……”朔风不好说后边那句话。
鹤砚清往前走去:“怕什么,怕死还是怕疯,对我能有多大影响?”
朔风将头低了低:“是,爷,那属下就不禀报了。”
鹤砚清最恨背叛,还是这种自己真心付出过,捧在手心里的女子的背叛,自是痛恨到了骨子里。
鹤砚清那日醉酒说,他还是头一回对一个人这样好,想不到对方居然想让他死。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不管怎样到了最后都是被人背叛,陷害的结局。
洞房花烛夜,春宵此刻值千金。
姚冰清凤冠霞帔,鲜红嫁衣的坐在浮光台的卧房里。
头上盖着盖头,她唇角微微上扬着,心生期许的等着自己的夫君将那红盖头给掀开。
鹤砚清从喜婆手上接过嵌着宝石的金柄如意。
他黑眸虚了虚,在烈酒的熏蒸下,那红盖头挑开的一瞬,他险些以为是姜玉瑶。
可当看见是姚冰清那张脸时,他神色便晦暗了几分,他痛恨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想起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喜婆高高兴兴的说着吉祥话,将合卺酒给拿了过来:
“世子爷,世子妃,喝了这合卺酒,便是夫妻二人合为一体,幸福美满。
将来无论风雨与荣华富贵,都是夫妻二人同甘共苦了。”
姚冰清娇羞的看了鹤砚清一眼,只看见他眼角猩红着,将那合卺酒一饮而下。
神色凄冷凛寂然,毫无做新郎官的喜悦。
姚冰清将酒饮下后,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立即明白了世子妃的意思。
将从前姜玉瑶身边那丫鬟孝敬来的依兰花精油也放了一些在熏香里。
众人退去后,鹤砚清眼梢看去那博翠炉,抬脚从圆桌上拿了茶杯就走了过去。
姚冰清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鹤砚清将茶杯里的凉水泼了进去,熏香被熄灭:
“世子妃,你想要的体面,今日我都给你了。
老佛爷,皇帝,湛王,贵妃都来了,这场盛大的婚宴,你是最大的主角,我都满足你了。”
这一日他实则是饮了不少酒,身形不算太稳,却也凌冽的转身过来看着她:
“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不要越界。”
姚冰清咬了咬红唇,唇瓣有些颤抖的道:
“我知道了世子,可是今日的洞房之礼尚未完成,你我当是要进行下一项了。”
她朝着鹤砚清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他的腰带上。
鹤砚清将她的手拿开:“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姚冰清呼吸有些沉,眼眸里晕染上一些水雾:
“洞房之礼不完成,明日我没办法向母亲交代。
世子,咱们已经是夫妻了,子嗣……孕育子嗣也是分内之责。”
她算着时间,估计着这药效应该是要起了。
自己的婆母雍王妃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的。
雍王妃担心,王府迟迟没有鹤姚两家的嫡系血脉出来,对姚家不利,对世子也不利。
所以洞房这一夜,雍王妃便让她下了催情之药。
最好一击而中有个子嗣,让世子以后的心都在王府里,别飘去外边了。
鹤砚清修长如竹节,棱角分明的指尖缓缓摩挲着茶杯。
浓墨似的长眉忽的皱了皱,旋即眸底戾气蔓延了出来:“姚冰清,你对我下药?”
姚冰清双脚一软,朝后退去:
“世子,我没有,我整日都在婚宴当中,上哪儿给你下药啊。
再说了,这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我用得着下药吗?”
鹤砚清转身就走。姚冰清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不放:
“世子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咱们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鹤砚清甩开她的手:“世子妃,婚前我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放手!”
姚冰清被他这么一甩,身子没站稳就摔倒在了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世子转身离去。
姚冰清委屈的哭了起来,的确,世子给了她所有世子妃的体面,但唯独没有给过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温柔与在意。
鹤砚清依旧顾着姚冰清的体面,也是顾着姚家与雍王府的体面,没有从浮光台正门走。
他转身去了那道通往海棠院的小门,从海棠院的后门绕道去了马厩边,直奔鹤府。
就连朔风都不清楚世子已经离开,他还在浮光台外值守呢。
鹤府,鹤砚清从马上翻了下来,那药效在身体里催发了起来。
这种催情之物,最是不能沾酒,沾了酒的效用比水厉害得十倍不止。
他呼吸有些急促的去了姜玉瑶的院子,双手将门一推开,姜玉瑶正在泡脚,两眼无神,多大动静她也没动静。
拂绿被吓了一跳:“呀,世子爷,您怎突然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鹤砚清面颊泛着一股病态的绯红:“出去。”
拂绿端着木盆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走到门外看了苏叶一眼:
“今日三姑娘更奇怪了,晚上再被世子爷这么一折腾,哎……”
鹤砚清很是恼怒:
“姜玉瑶,你没看见我吗,你现在连抬起头看一眼我都不愿敷衍了是吗?
是不是鹤府的日子还是太舒服了?
不是真正的牢房,你没难受的感觉,信不信我送你诏狱坐真正的牢房!”
姜玉瑶这时才醒过神来,玉眸温软,将手里的小手炉放在软榻边,赤足踩在冰凉的地上,她笑着道:
“世子,你几时来的,今日这身红色的衣衫你穿真好看。”
她提着雪白的裙子,光着脚走了过去,面若春风的看着鹤砚清。
鹤砚清怔了怔:“姜玉瑶,又在演戏是吧?”
姜玉瑶圈住他的窄腰,踮着脚吻了吻他的耳珠:
“鹤砚清,我好想你,你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了。
我在雍王府就只有你一个最亲近的人的,你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