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着那萧索的背影,语声铿锵有力:
“虽然不是我的意思要来,但我也觉得没错。
你走了,小太子的位置不一定稳,那姜家实际的好处也就不稳了。
姜家死了那么多人,必须要让鹤家皇族付出代价不是吗?”
姜玉瑶转身过来看着她:“卿卿,你可要我救你出牢笼?”
今日虞卿卿能来,是得了朔风的意思,朔风的意思也就是天晟帝的意思。
是以她很清楚,姜玉瑶是谁劝都没用了。
皇帝寻了她,若是事情不办好,朔风也提醒了她,皇上是个什么性子,让她自己评估一下。
虞家不是在朔风的手上,而是在皇上的手上。
忽的,姜玉瑶笑了出来:“不对,鹤砚清拿你全族的命要挟我呢。”
虞卿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痛苦道:“玉瑶,我没有办法。
实则是皇上已经逼急了,连我都能来威胁一二,你还有师父在他手中呢。
皇上是绝不会放手的,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姜玉瑶靠在墙下,笑意深了去,云鬓上雕鸾飞凤的珠翠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鹤砚清啊鹤砚清,你到底是什么都没变,你还是你。”
虞卿卿从凤鸾宫离开,姜玉瑶便有些无力的坐在宫殿里。
她很清楚,鹤砚清是真的心狠手辣做得出来。区区虞家,在他眼里宛若蝼蚁。
可是在她心底,却是不愿迁怒旁人。鹤砚清知道她的性子,最怕亏欠。
只是虞卿卿离去前,身边跟着的小丫鬟有意无意的回头过来看了她一眼。那小丫鬟转身离去,悄无声息。
晚膳前,天晟帝按照惯例都会提前过来,看看小太子。
姜玉瑶站在小床边上看着他,是瞧得见鹤砚清初为人父的欣喜的。
却不曾想,他也能用孩子的将来安危来要挟自己。
鹤砚清抱了一下,见孩子还在睡觉就将他放下了,抬起那双深沉的黑眸:
“瑶瑶,你伤了元气,今年随朕去皇家温泉行宫泡温泉吧。
朕命人给你造了一方药泉,对你身子多有助益。”
姜玉瑶见他走过来,她便开始远离:
“放了虞家,放了虞卿卿,不要将不相干的人都扯进来好不好?”
鹤砚清拉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放去,禁锢着她,双臂不曾松开:
“朕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知道的。”
姜玉瑶语声有些低沉:“鹤砚清,我们不要相互折磨好不好?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反正太子也有了,杀了你,我垂帘听政,也是一样的。”
鹤砚清松开她,朝着殿门道:“来人呐,取一把匕首进来。”
苏叶将匕首拿进来时,姜玉瑶厉色道:“你不要又开始发疯好不好?”
帝王苍白清隽的神色浅浅笑着,透着一股平静的疯感,他将匕首塞在姜玉瑶手里:
“来吧。”
姜玉瑶气恼的将那匕首扔在地上:“你别这样,满朝文武难道?看得过去皇后姓姜吗?
鹤砚清,朝野里,宗族里对你讨伐还少了吗?
你何必坚持,又何必再磋磨我一次?你我有缘无分是天注定,没用的。
我活着一日就是一日的姜家人,我实在是无法心安理得在你身边,那是血仇。”
鹤砚清捧住她的脸,深深切切的吻落在她面颊上:
“你若是觉得在外人看来要背负许多流言蜚语,朕有一万种法子讲这些脏东西都给清理出去。
朕可以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然后昭告天下姜后薨了,你就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姜玉瑶留在朕的身边好不好?”
姜玉瑶仰起头,伸手轻轻掠过他的眉眼,那浓郁的黑色长眉上似染了寒气:
“鹤砚清,我从来就不是因为别人而觉得难受。
我是因为我是姜家人,彻骨的见过姜家血流成河的样子,我真的做不到。”
姜鹤两家之间的恩怨,作为后代,在看见全族都被鹤家人砍头以后,的的确确无法忘记这一切。
也过不去,也无法做到与鹤家的后代一起生活下去。
鹤砚清大声道:“做不到也要做到!姜家的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的孩子都出生了,你何须去背负姜家的一切?
大元皇后的位置,姜氏储君的名号,朕给得还不够吗?
姜玉瑶,你对朕当真狠心,从不给余地!”
她扯着鹤砚清的袖袍,眸底满是泪花:“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好不好?”
鹤砚清凝下眉眼看着她,此刻的姜玉瑶还尚未得知姜母一事都能与他这样,那若是知道了,地上那把匕首想必也不会心软了。
他一直身处重压之下,太阳穴从早上紧绷到夜里,时常失眠。
睡着以后,身边的大太监福禄全也会在第二日说他在说梦话,说了许多不该说的事情。
鹤砚清没有办法,有时候在夜里连姜玉瑶的寝殿都不敢来,他怕自己睡着了不受控制,将事情说漏。
又过了几日,帝后二人依旧僵持不下,皇帝的身子也出了一些问题。
姜玉瑶看着皇帝的脉案:“王太医,皇上到底怎么了?”
王太医道:“皇上思虑过重,前朝与宗族讨伐声切切,许是心理压力过大,日日不得睡眠。
加上精神紧绷,又食欲不振,今日在朝堂上险些晕了过去。”
姜玉瑶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找来了内务府总管,让他下去办前往皇家温泉行宫泡温泉一事。
特命前朝重臣与家眷都一同前往,今年除夕也在那边过了。
乾元宫那边听见姜玉瑶的动静,没说闹着要走,鹤砚清心神便会稳一些,又问道:
“东宫字迹书信一事还没有查到是谁做的吗?”
震雷摇摇头:“请皇上恕罪,没有找到作案之人。”
鹤砚清靠在龙椅上,墨蓝色底上用金银线绣着的飞龙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来。
帝王心机深沉,语声冷道:“罪人鹤翎呢,还没有找到吗?”
震雷正要说话,姜玉瑶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姜皇后来乾元宫是皇帝最欢喜的事情,向来不会通报。
她晓得鹤砚清生病了,对他有了感情后,那颗心也会变得很软,还是来看看他。
还有离宫那件事,她想了一个缓和一点的法子。
鹤砚清见她前来,站起了身子:“瑶瑶,你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