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官差问过话,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胡兰满心疲惫地回到戏院的后台。
“你刚才去哪了?不是让你陪着钱掌柜喝两杯酒的吗?害得我又要去给人家赔礼!”
柳老板推门便进来了,面色不悦。
他昨天就提醒过胡兰,今日的饭局很重要。
那个钱掌柜是开当铺的,很有钱,早就看上胡兰了,不把人家陪高兴了,怎么可能借钱给他?
“我女儿死了。”胡兰蓦然开口。
凶手还没有擒获,她甚至不能帮多多下葬。
柳老板眼神闪烁了一下,“真是太不幸了!”
他说着,过来拍拍胡兰的背。
“你别太难过,咱们以后也会有孩子的,要不过两天找牙婆买个年纪差不多大的!”
他露出一副哀伤的样子,甚至还掉了两滴眼泪。
胡兰看着他,不知为何竟在对方脸上看出了一丝虚伪。
她闭了闭眼,只觉得身上一阵疲惫,“我先去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可柳老板却又拉住了他,“等等,我有礼物送给你。”
他取出一件衣料单薄的所谓戏服,道:“我特意为你选了新料子,丝滑轻薄,过两天我打算再约钱掌柜来吃饭,你可一定要陪我去,毕竟咱们马上就是夫妻了,也应该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的朋友。”
“够了!”胡兰突然甩开他的手,宣泄着多日来不敢说出口的委屈,“上次见那个钱掌柜的时候,他就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没和你说过吗?”
可她的不满在柳老板眼中却是有些幼稚。
“钱掌柜手里有着咱们东城最大的钱庄,你也知道,最近戏院的生意的确不好,需要一笔钱周转,咱们把他哄开心了,以后在生意上才能多合作,你到时候喜欢想要什么珠宝,我都买给你!”
话说得好听,但这背后的含义胡兰能听不懂?
“你什么意思?当我是青楼的妓女吗?我可是你未婚妻!”
“兰兰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柳老板语气虽一如既往地温和,但胡兰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了,重重一声关上了房门。
胡兰浑浑噩噩的,竟主动回到了护国公府的后宅,来到了她们母女的小屋子里,将自己关了起来。
曾经,女儿很渴望她能抽出时间陪着玩。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但她的女儿已经等不到了。
多多若是看到她回来了,会开心吗?
还是,会有些厌烦?
毕竟一切都太迟了。
胡兰开始一件件收拾起多多的遗物,换洗的衣服、碗筷、画本……直到她翻开多多的书包,发现了藏在底下的画。
一张原本被撕烂了,但又被小心翼翼拼接起来的画!
胡兰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拿着画纸的手都在颤抖,脖子上的宝石项链显得更加耀眼而冰冷。
“怎么会这样!”
胡兰喃喃着,似乎还不敢相信。
第一幅画中,男子趁着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台上时,竟将手伸进了女孩的衣服里…
第二幅画中,女孩在一间房间内换衣服,但一转头,男子竟在窗口偷看她…
第三幅画中,男子正带着一对母女在酒楼吃饭,可男子却趁着女子出去取酒,反手抱起女孩坐在了自己腿上…
胡兰当然认出了那男子的身份,呆坐许久,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即便如此,一行行热泪还是染湿了衣衫。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当初她被那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蒙蔽了双眼,再加上以为终于找到了良配,害怕错失机会。
特别是那次,多多画了一家三口的画像,对方便要求她离开的时候。
她是真吓到了,害怕对方会像之前的男人那样嫌弃自己,所以很埋怨女儿的不懂事。
之后即便多多和她说柳叔叔欺负自己的时候,她也只是以为孩子小,曲解了柳哥的好意,或者是故意冤枉对方想赶走他。
直到看到了这些画,胡兰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胡兰拼命的捶打自己,都怪自己引狼入室啊!
不敢想象,多多到底是在怎样无助的情况下,才画出了这一张张画。
当她满心期待地向自己母亲求助时,换回来的却只有冷漠与无视。
胡兰躺在小床上,仿佛还能触碰到上面的温度。
她多想要再拥抱一次自己的女儿啊,但被她抱在怀里的就剩一张带着血淋淋真相的画纸。
不行,她不能放过那个畜生!
可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
突然,她想起了一个人!
…
护国公府的另一头。
今天的确是回门的日子,梅宫雪懒得遵守这破规定,但其他人可不一样。
早饭吃过没多久,季云初便带着梅香寒和宇文雅来到了护国公府。
特别是宇文雅,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羞涩和喜悦,身后的丫鬟们还捧着精心准备的回门礼。
等来到樊氏身旁后,立刻盈盈下拜。
樊氏的眼眶也红了,立刻拉着她起来,问了很多关心的问题。
梅宫雪就在一旁静静坐着,她的目光更多的是看到了梅香寒。
和一脸春风得意的宇文雅相比,梅香寒可就安静多了,只是低着头不断摆弄着自己的裙摆。
“阿香,你们夫妻三人新婚燕尔,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梅宫雪突然轻柔地开口,言语中满是关切。
梅香寒原本是巴不得没人注意到她,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微微一颤,只得勉强笑道:“多谢姐姐关心,我们过得都很好,夫妻恩爱,姐妹融洽!”
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梅宫雪和她相处多年,怎能看不懂她那笑容下的隐秘的苦涩?
梅香寒心里当然叫苦,虽然是同一天成婚,但自己毕竟是正妻。
即便回门,云初哥哥也应该是先陪着她回侯府才对嘛!
可是,当她偷偷看向了坐在身旁的季云初,却发现季云初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梅宫雪。
而梅宫雪也感觉到了季云初的眼神,非但没躲,反而是大大方方的看了回去,言语中更是透出长辈的从容。
“妹夫,几日不见,你还真是风采依旧!”
季云初的脸色果然微微沉了下来。
梅宫雪本来还等着他回话呢,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然而季云初竟是死死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梅宫雪一笑,“怎么,难道遇见了不顺心的事?”
还是嫌弃自己这声“妹夫”喊得不够和蔼?
就在气氛开始有些尴尬的时候,樊氏却开了口,她几乎是斜着眼睛看向了梅宫雪。
“呦,要说起来,还是我家这儿媳妇当得自在,进门都已经三天了,却从来没给我请过安,到底武将人家出身的女子,竟然这样不懂规矩!”
说完重重的哼了一声,眼睛却还紧紧盯着梅宫雪,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几个洞来。
梅宫雪坐在一旁,只是低眉顺眼地听着,还很乖巧地道:“母亲教训的是!”
樊氏本来还等着她解释一番呢,想不到只有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便立刻得寸进尺地数落起来。
“到底是安国侯府养出来的女儿,娇贵得很啊,本来还以为娶了媳妇,我这个婆婆能享享清福呢!”
“结果嫁进府整整三天,家里的大事小事是一概不管,看来我这辈子是操劳命,身边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早晚要累得短了寿!”
梅宫雪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儿媳妇不怎么称职,所以想着,樊氏发两句牢骚也就算了,可她竟越说越来劲了!
梅宫雪正想开口辩解,身旁的一只手轻轻摁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