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对荣曜的喜欢,是真的。
但自从发现他在自己身上放微型监听器后,对他的防备,也是真的。
尤其,面前和父亲有关的“证据”,还跟从黄凤麟口中套出的过往,有所不同。
温阮不得不万分谨慎。
“没事。”阮毓反握着女儿的手,忍着眼眶里的酸意,“你们来之前,妈已经检查过了。”
温阮闻言,视线这才又落回到朱红色木盒上。
指尖触碰的每一处,都如针扎,可心中猜想却比针扎更痛。
她屏息打开盒子。
即便,温阮早已猜出大概,但当看到密封袋里碎成多段的腿骨和一只左脚白骨,心口仍像是被狠砸了一锤。
她双手颤抖地怔在半空,求助似得看向阮毓。
“妈,这是不是……”
猜测宛若一勺沸腾的铁水,在她喉间如汤化雪。
“是!”
阮毓微一仰头,压下眼底湿意,也压下了心中悲愤。
“验过dNA了,这些……都是你爸的。”
她又拿出另外两个密封袋,“这只鞋和这一截裤腿,也是跟骨头一起送来的。”
自从1987年,我国首次将dNA检测技术应用于刑侦,此后,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dNA检测技术已广泛应用于侦查办案和法庭取证。
阮毓虽不是警务人员,但毕竟是警察家属,又是在这方面比寻常人眼光更为长远的外科医生,保护证物的意识还是有的。
可无论是盒子上的泥土味,还是新旧程度,稍有点经验的人,都不难发现它应该已经在地下埋了不少年。
一个从未想过的恐惧,在温阮心底猛然撕开。
“妈,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这些的?”
相较于她的震惊,阮毓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你爸失踪那年。”
猜想落地,温阮却惊出一身冷汗。
“那爷爷奶奶他们,是不是……”
“是!他们也看到了。”
事情已经说开,隐忍多年的阮毓,也不再隐瞒。
十六年前,腊月,二十六。
天刚蒙蒙亮,温家素来勤快的两位老人就已经起床。
正要去抱柴火生火的爷爷,一拉开家门,就看到这个刺眼的朱红色木盒,以及里面一截被霰弹枪轰烂了的人类小腿。
血肉溃烂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和亲生儿子可能已经被人肢解的恐惧,让一口气没上来的老人,一脑袋栽到了门边的石墩上。
当场头破血流。
闻声踉跄走来的奶奶,也在看清那条断腿上的半截裤脚是自己裁剪缝制,脚上遍布血迹与泥土的鞋子,是两个月前她跟儿媳妇一起给儿子买的时,当场昏厥,再也没能醒过来。
这事距离温建业离奇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最开始局里主张调查的同事,不是被调职、下放,就是突然出了意外。
而同样处境艰难的阮毓,在看清现实后,唯恐女儿也被吓出个好歹,只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对外只说老人是病死的。
藏好了丈夫的断腿,才敢把女儿从娘家接回来,见两位老人最后一面。
当温阮听完母亲的回忆,蓦然想到腊月二十九中午,温换男捧着同样的朱红色木盒,来到家里的那一幕。
再想想那时母亲站在车边,看自己的眼神,温阮怎么还能不明白她这么多年来的隐忍与煎熬。
“软宝,现在无论你想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你不方便做的事,就让妈来做。”
温阮哽咽着握着母亲的手。
“妈,我小时候常听爸爸说,他希望自己能像电视里的包拯一样,为百姓撑起一片天。”
“现在,该换咱们来为他撑一片青天了。”
……
次日,晨。
提着早饭的温阮,一拉开家门,就见眼前赫然站了个姿态酷拽、宛若秀场模特似的男人。
“早呀,宝……”
荣曜撩拨领口,刚要搔首弄姿,在看到温阮身后的阮毓时,嘴里没说完的话,突然成了一阵尴尬呛咳。
他立即站直,连头发都跟着立正。
“阿……阿姨,早上好,我来接软宝上班。”
阮毓不动声色地把钥匙揣进了兜里,“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直到两人进了电梯,空气里的尴尬都还没散尽。
可荣曜却又忍不住凑了过去。
“软宝……”
温阮看了眼摄像头,直接用手里食物堵了他的得寸进尺。
“早饭。”
鲜香可口的小笼包,和暖融融的甜口豆浆,再加上温阮极其下饭的吃相,打开了荣曜一天的幸福。
让他一路上都忍不住回味。
而驾驶位上的温阮,看着从内到外无一不透着奢华的豪车,提前在距离支队一条街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刚要下车,就听身边男人偏头问道:
“软宝,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不说,我还真就差点忘了。”
温阮立即掏兜。
然后,把一瓶洗发水递了过去。
“你昨晚想要的同款。”
荣曜接过瓶子的同时,另一只手顺势握着温阮的手腕。
哭笑不得的语气,似带着钩子。
“软宝,看来你以前是真没谈过恋爱呀。”
在此之前,温阮脑子里想的,的确只有那瓶洗发水。
可当掌心被拉着贴上荣曜的侧脸,拇指划过他的唇角,哪里还能再不懂眼前男人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温阮的手缓缓下滑,勾着他的后颈,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在那异常性感又好亲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当她以为已经结束,想要抽手时,荣曜却突然贴了上来。
不仅将她曾对他吻过的方式,都又挨个模拟了一遍,更是无师自通地举一反三。
两人分开,皆面色潮红。
温阮看着还想再次贴近的男人,惊慌推门下车。
“我……我该上班了。”
荣曜意犹未尽品着唇间滋味。
看到那高挑身形仓皇逃离的脚步匆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嘴唇。
而拐进另一条街的温阮,在冷风中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拿出口红和气垫,遮了嘴上痕迹,这才大步直奔支队。
她刚一推开法医办公室的房门,就见自己工位上又放了一堆早餐和零食。
温阮疑惑看向熬了通宵,正准备下班的祝卿安。
对方却含笑摇头,“不是我。”
温阮蓦然想到昨晚在审讯室里,她为了拉王喆下水,故意说的那句——“我一个清清白白还没结婚的小姑娘,要是真染上这种脏病,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还有哪个男人敢娶我?”
温阮心里从昨晚那一串好友申请开始,就生出的不祥预感,瞬间成真。
“温法医。”
温阮闻声转头,就见昨晚给自己送盒饭的那个年轻男刑警,又提着一包水果站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