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凡,人来了就好,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浪费钱。”
师娘萧凤仪,还像以前那样热忱。
唯一的显着变化,就是从教育圈混到了黑眼圈。大概是一直在医院照顾罗老师,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四十多岁的年纪,本该凤鸣岐山,霞耀千里。
愣是熬出了五六十岁才会有的沧桑感,看起来比以前瘦了好多,手上那只冰种玉镯也显得大了一圈。
“师娘,现在我不差钱,别心疼钱的事。”
林东凡把大包小包的高档礼品往旁边的空床上一搁,拖张椅子就在病床边坐了下来,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外人。
萧凤仪含笑批评:“臭小子,说话口气这么大,小心你罗老师抽你。”
“那我坐远点。”
嬉笑间,林东凡把椅子往后挪了半尺。
靠在病床上的罗响,一脸无语状:“你信不信我爬起来抽你?都快三十岁了吧?还没个正形。”
“好吧,那咱师徒俩聊聊正方形的问题。”
根据以往的生活经验,坐在这种有靠背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姿势是最舒服的,但林东凡今天真心有点放不开。
不敢翘腿。
因为罗老师真的会抽他。
林东凡端正坐姿,保持着一个晚辈该有的谦卑:“罗老师,这几年我没来看望您,希望您别生气。不是我不想来,而是因为我没脸来。”
“你不是考进了南州的政法委?”
罗响对林东凡的事业心还是挺认可,一直对林东凡抱有很高的期望。
这一点,林东凡自己也知道。
林东凡直言:“是考进了政法委,但以前只是个打杂的,没成就感。现在我已经调到了省反贪局,刚办了件大案,也算没给您脸上抹黑。”
“那就好。”
罗响欣慰地笑了笑。
这些年,他带出来的学生一批接一批,多数人毕业后都是进了公检法,其中不乏身居要职的领导干部。
但像林东凡这种不忘初心的人,并不多。
罗响感慨连连:“你平步青云后还能来看我,我死也无撼……”
“瞎说什么丧气话。”
看罗老师这心灰意冷的样子,俨然已经有了跳楼自杀、以死明志的倾向,还好自己来得及时,揪住了生命的尾巴。
崛起吧老罗!
像你这种耿直的老男人,不应该被谣言摧毁!
你应该手握四十米大刀杀出一条血路!
林东凡果断抛出那根可以逆天改命的橄榄枝:“老师,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出山。”
“出山?出什么山?”
罗响满脸迷糊,一点激动情绪都没有。
毫无疑问:
现在他脑子里没有出山的概念,只有上山的概念,就是躺进棺材里,然后被人吹着唢呐抬上山,为人生画上一个悲壮的句号。
林东凡笑道:“弃教从政,放弃你的正高级教授身份,投身政坛。路,我已经替你铺好了,现在就差你点个头。”
这话一出,可以说是惊杀一片。
罗响和萧凤仪,面面相觑地互望了一眼,无声中似乎在说,这傻孩子该不会是忘了吃药吧?
在他们夫妻俩看来:
弃教从政,这就是天方夜谭!
他老罗,现在已经是正高级的教授,如果转为行政编,怎么着也得匹配一个正厅实职,上哪去找这样的缺口?
就算体制内有这个缺口,那也轮不到他罗响去占坑。
一,他玩不来那些人情世故。
二,他刚被免了法学研究院院长的职务,圈里又有人把学术造假的脏水往他身上泼,洗都没法洗。
在这种身败名裂的情况下,怎么投身政坛?
萧凤仪苦笑连连地摇了摇头:“东凡,你的一片好意,我们都明白,你是看不得罗老师蒙冤受辱。可你说的这件事,它没有操作空间。你这个爱吹牛的臭毛病,可得改改。在体制内工作,要给人一种脚踏实地的形象。”
“我想说的,你师娘都说了。”罗响也是一脸苦笑。
林东凡不急不躁地回道:“我就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你们说弃教从政的事,你们肯定没底气。相信我,吹牛皮也是一种实力,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把牛皮吹上天。”
罗响还是一脸悲观:“现在我负面缠身,浑身脏水,连学校都站不住脚,怎么去政坛立足?”
“这事您甭管,信我,现在您只需点个头就行。”
林东凡也不好直接说自己有通天大道,毕竟这是医院,病房门口的人来来往往,有些事情传出去不好听,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
这也导致罗响无法理解林东凡的自信到底是哪来的。
罗响含笑望着林东凡。
像宠溺自己的孩子一样,耐心劝告:“傻小子,弃教从政,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可别为了我的事,把自己搭进去。”
“还是不信?给你看点东西。”
林东凡从手机通讯录调出省委梁靖忠的名字,再将手机屏幕展示在罗响面前。
罗响定睛一瞧,惊蹙眉头。
他难以置信地问林东凡:“这是省里那个梁……”
“嘘!”
林东凡比出一个噤声手势。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来请您出山。当年您扶我走完四年大学路,现在,请允许我扶您走出人生低谷。”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小子。”
感动的话不想多说。
这无疑是罗响一生中最欣慰、最震惊的时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东凡,实在是看不懂这家伙到底哪来的人脉,居然能跟封疆大吏说上话。
思来想去,罗响还是有点顾虑。
他忧心忡忡地问:“现在我被人泼了一身脏水,负面缠身。就算是你能在省里说上话,恐怕这事也不好办吧?你可不能为了我的事,毁了自己的前程,”
“毁不了,谁泼你脏水,咱就让谁站出来道歉。”林东凡自信十足。
罗响忍不住笑评:“你小子现在说话的口气,真是狂得没边。”
“您实名举报老校长的时候,难道您不狂?这就叫名师出高徒,我这狂性,都是您教出来的。”
林东凡见罗响一脸无语。
又笑问:“我看您住院的主要病症是郁气攻心,现在您只需告诉我,等对方道歉之后,您能不能心情大好?拔了氧气管满血复活。”
“如果能洗掉这一身脏水,到时不用你拔氧气管,我自己拔。”
罗响感觉现在已经可以拔管了,心情已经被林东凡这小子哄得乐无边。
但他暂时不想拔,钱已经交了,这氧气不吸白不吸。
罗响转头吩咐萧凤仪:“萧老师,别站着了,去把房门关上,我要跟东凡拆解一下泼脏水的事。”
“对,好好拆解一下。”
林东凡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后面搞小动作。
心下暗骂:
妈勒戈壁,居然敢动小爷的恩师!
这次不把你丫的干个五颜六色,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涌泉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