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等等我呀。”
刘勤一看亲爹走的有些快,忙嚷嚷着跟上。
刘耕书刚踏入屋内,还未站定,便又急忙转身,大步朝茅房走去。
卯时刚过,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线给小院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刘知农和刘勤虽回房歇着了,但哪能真睡得安稳。
父子俩早早便起了,在院子里佯装忙碌,眼神却不时飘向院门口。
大门也不像以前那样关着,而是开着大大的。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的锣鼓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刘知农手中的扫帚“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猛地挺直身子,双手颤抖着在衣角上蹭了蹭。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门口方向,嘴里喃喃道:“来了,来了……”
刘勤更是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脸上满是紧张与期待。
刘耕书稳稳地坐在桌前,神色安然。
他手中的筷子不紧不慢地夹着饭菜,举止间透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细细地咀嚼着早饭。
外面的喧闹声由远及近,只见一群人热热闹闹、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走来。
他们身着鲜艳的服饰,为首的人高举着喜庆的物件,一路敲锣打鼓,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这行人却目不斜视,径直从刘家小院门口匆匆而过。
他们向着前方走去,那热闹劲儿丝毫没有在小院前停留片刻。
这片区域居住的大多是像刘耕书一般前来赶考的学子及其家人。
放榜之日,人人都心怀期待又满是紧张。
故而每家每户都早早地敞开了大门,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外面,盼望着那报喜的队伍能在自家门前停下。
“阿爹……”
刘勤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那路过自家小院门口的人群,脸上满是惊愕与疑惑。
他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
他机械地转过头,望向刘知农,眼神中满是询问与茫然,那模样像是在无声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不停下?”
“这才开始,你着啥急。”
“这是最后一名,没听见你阿弟说的,这报喜的人都是从后往前报的。”
刘知农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把扫了三遍的院子又弯腰拿起扫把,继续扫着。
报喜的队伍如同热闹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从小院门口汹涌而过。
那喜庆的锣鼓声、欢笑声,起初让刘知农和刘勤的心跳加速、面露激动之色。
可随着队伍一次次地错过自家门口。
他们的心也渐渐从云端落回地面,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满怀期待,再到如今已是近乎有些黯然。
此刻,父子俩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暗自盘算起来。
待会儿该用怎样的言辞去抚慰可能落榜的刘耕书。
他们的眼神中偶尔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仿佛都害怕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失落与不安。
屋内的刘耕书稳稳地坐在书桌前,神色专注而平静。
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游走如龙,一笔一划都带着从容与淡定。
仿佛外面的喧闹与紧张全然与他无关。
然而,仔细看去,他那握着笔杆的手指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一丝紧绷。
等待的时光仿若蜗牛爬行,漫长而煎熬。
眼见着快要过了巳时。
路上的锣鼓声也渐渐微弱,直至小院这边已全然听不到那锣鼓的声响。
刘知农和刘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叹息,而后默默望向敞开房门的屋内。
“罢了,去瞧瞧你阿弟吧。”
刘知农的手缓缓松开,扫把悄然落地,发出轻微的闷响。
他声音里裹挟着一丝沉重与疲惫,对着身旁同样神情落寞的大儿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父子俩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着屋内挪动,脸上各自开始努力维持笑容。
本来没考中最失落的定是刘耕书了,所以,自己绝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的失落与沮丧出来。
忽然间。
一阵激昂且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之声如汹涌的浪潮般袭来,比之前所有的喧闹声都要来得猛烈。
其间还夹杂着人群高亢激昂、欢呼雀跃的呼喊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直地朝着刘家小院奔腾而来。
“阿爹,这……这会不会是阿弟中了?”
刘勤眼眸瞬间瞪大,他的身体猛地一转,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直勾勾地死死盯着大门处。
那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期待,声音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刘知农没有作答。
此时的他早已将矜持抛到脑后,拔腿就朝着大门口飞奔而去。
他的双手紧紧握拳,呼吸急促而沉重,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渴望。
刘知农刚赶到门口,只见一群身着崭新、鲜艳服饰的人浩浩荡荡地涌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手中高举着一张朱红烫金的报帖。
那报帖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上面赫然写着“刘耕书高中院试头名”几个大字。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敲锣打鼓的健壮青年,个个涨红了脸,使出浑身解数敲打着锣鼓。
那声音震得人耳鼓生疼,却又无比悦耳动听。
“恭喜刘耕书刘相公!贺喜刘耕书刘相公,高中院试头名,乃我等地方之荣耀啊!”
为首的中年男子满脸涨得通红,对着刘知农竭尽全力地扯着嗓子高声呼喊。
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谄媚之态也尽显无遗。
在他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也纷纷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朝着刘知农道喜。
一时间,小院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或真诚、或羡慕的神情。
刘知农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报帖,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中了……中了……我儿中了!”
刘知农喃喃自语。
那声音起初微弱得如同蚊蝇嗡嗡,渐渐地,愈发响亮,最后变成了一声响彻小院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