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殿内,天后坐在主位,容浅几人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玉椅之上。
天后啜着底下童子奉上来的茶,与容浅貌合神离的随意聊了几句。
花玦听着他们苍白无聊的聊天内容困得不行。
若不是看着天色还早,天后真真的不想和容浅在这儿磨叽磨叽,早想去客殿睡个蒙头觉了。
可是容浅这货看来不到晚上不会安排童子为她们引路去休息之地,她们总不能遇着个屋子就往里头一钻,见床就躺上去,翁头就睡吧。
实在不雅,实在不雅。
于是死撑面子的天后三人终于挨到了晚上用了晚膳之后,天后和苏冥在小童子的带领下都不亦乐乎的去了客殿休息。
花玦打着呵欠,也准备离去之时,容浅叫住了她。
花玦住脚,静听下文。
明灭不定的光影在容浅恬淡的眉眼上投影出不明意味的深色:“五公主是否在找一个人?”
这一句话于花玦不啻于晴天霹雳,她慢慢的转身,目光如针,盯着他,一字一字艰难道:“你说什么?”
容浅颇有把握的淡笑道:“是了,你一直在找他。”
他接下来的话让花玦大吃一惊,如惊雷滚过:“那个人本君认识。”
花玦在下一秒猛然欺近他的身,全身带着一种难抑的激动:“那个人在哪里!”
容浅俯身,如一只猫玩味的看着爪下挣扎的小老鼠,轻笑:“这样罢,本君答应将那人完完整整的还给你,你回报本君一事如何?”
“什么事?”花玦有一种怪异的预感,这件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杀了天帝、倾鸾和苏赢。”他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晰也很平静,仿佛要她杀的不过是一只不足为道的蝼蚁。
花玦骇然变色,只因这三人正是她前世今生的头号仇人,容浅为何会..
容浅似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举重若轻般莞尔一笑,挑眉道:“如何?”
不知怎的,他本来温疏的眸光底下现在她看来是无尽的阴刻。
难道他连她的前世都能算出来?若非如此,怎么和她仇恨的人别无二致。
还是那三个人太招人恨,他也不过是恰好想对付他们?
花玦狠狠按下心头的惊惧,于千头万绪中抓住了最重要的要点:“温辞,我要见温辞,见了之后我才能信你。”
“要见他不难。”容浅蹲下身子,与她齐平,一双明润的眸子中尽是玩味:“你要先表示一点诚意。”
顷刻间他从一个温雅如玉的君子变成了一个择人而食的恶鬼。
“你要什么诚意?”花玦压制住错乱的心情,定定的看着他。
“不用太麻烦。”容浅凑上来轻吻她的额头,然而满意的放开,阴测的瞳眸仿佛于此刻又变成一个得到糖吃的小孩,盛满星光。
花玦忍住心中恶心:“现在能让我见温辞了?”
容浅弯了弯眼,如一个清朗的月牙,手中玉色锦袍一挥,只见空旷的大殿之上,徐徐浮现出一扇黑洞洞的古老铜门。
容浅扳转她的肩头,让她正对着门,修长的手优雅轻轻一推,那铜门如年老失修的木门般吱呀一声打开。
随着门的洞开,里面各类魑魅魍魉散发着莹莹冷光,如蓝色水母一样飘浮在黑漆漆的夜晚,发出诡怪的凄厉叫声。
“你怕不怕?”容浅在她耳边呢喃。
花玦强忍着他说话时耳畔的阴凉之气,定了定神,眼神决绝:“有何可怕?”
如果这便可怕了,那幽川千年,她不过一缕魂魄,温辞外出之时,她又如何度过?
容浅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抚手一笑:“甚好。”
才踏进那扇铜门,花玦还未适应里面的黑暗,铜门便在身后乓的一声自动关上,花玦纵使胆大,也不禁唬了一跳,手心捏了一把汗,旋即才定下心下来。
“不用怕。”这时候容浅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手中幻出一盏琉璃灯,牵着她的手:“跟我来。”
甬道,无尽的甬道。
暗黑的甬道里,只有容浅手中的琉璃灯散发出一星微弱的幽若灯光。
花玦不记得在这迷宫似的甬道里拐了几个弯,转了几个圈了。
最后,他们在一处潮湿腐朽的木门前停下。
就着琉璃灯如萤火般微淡的光芒,花玦审视着眼前这扇门。
木门看起来很有份量,沉沉的灰尘之下隐隐可见古老如藤蔓的花纹爬在其上,不断的蔓延,蔓延。
只消看一眼,人的眼睛就如吸进去了一般,只想一直顺着那花纹看下去,再也不拔出来。
“小心,别被这畜生迷惑了心智,到时你丢了魂魄,见不到温辞,岂非做幽鬼也不放过我?”容浅甘冽痞气的嗓音响在潮湿的雾气里。
花玦心神一震,抿了抿唇,不再看那木门。
推开门,饶过影青壁,是一处宽敞阔大的院子,院子里别无他物,只一株挂满累累果实的桔子树,橙黄橘绿,浓郁诱人的香气,吸引人堕下去。
经过刚才的事,花玦心中时时警醒,秉住呼吸,不去闻着怪异的清香。
容浅好笑:“看来你长记性了。”
花玦不理他,一心想见到温辞。
可是想到推开眼前正屋的这扇门,马上就要见到温辞了,她的心脏冷不丁的怦怦跳起来,呼吸越发的急促,眼眶里泪珠打转,她喉咙发酸,忍着不掉下泪水。
容浅先迈了几步,让她跟上:“这里的幽灵凶得很,别你还未见到温辞,就先自己死了。”
花玦轻轻抽了抽鼻子,尽量避免他的灯光,免得他看出她双眼粉融,要哭似的。
到了屋内,阴风一过,容浅手中的琉璃灯忽地吹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花玦纵然胆大,也不禁咯噔一下,心跳漏了一拍。
静静站在原地,一分一秒都艰难流逝,她听见容浅打开密不透风的门窗,有风漫过,屋内的夜明珠一壁的明亮起来。
她这才找准自己所站的位置,屋子很大,她站在屋子中央,面前是一具玉棺,中间安静的躺着的一个人。
她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几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