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棺之中,那人一袭青衣,肤似寒冰,眉如刀裁,面如冠玉,如薄翼黑翅的眼睫毛轻轻闭着,安详而静谧,仿佛再也不会动了。
是温辞。
是温辞。
她推开棺门,把他扶起来抱着他。
他的身上好冷,一点温度也没有。
“你最好放下他,他离开玉棺太久,身体会腐烂。”容浅温言对她说。
“怎么会?”她迷茫的看着他,彷如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温辞怎么了?”
容浅的眉眼在朗润的灯光下有些不真切,清冷一笑:“温辞逆天而行,强行转动轮回之眼,倒行逆施,你难道还期望他能活蹦乱跳的站在你面前?”
花玦的眸子一分分的暗淡甚至于绝望,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适才艰涩难言的激动和兴奋,遭遇这一切的痛苦、内疚反而平静下来。
花玦放下的温辞,盖在玉棺,每一个动作她都做的细致温柔,只是泪水骗不了人:“你既然知道这些,就应该知道我魂穿而来,没有能力对付天帝那些人,你又肯对我说,一定知道什么办法在短时间内提升我的能力是不是?”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替你杀了那些人,你给我一个好好的温辞。”
甲子月,丁末日。
宜求嗣、斋醮、入学、订盟、冠笄。
长生殿是为九重天源源不断的造就经世之才的学子之所。
长生殿的创立人是上清老君,只是老君云游四方,久不料理长生殿事务,一律交给唯一入室弟子墨言。
距离上次老君回来已有一千年,是花玦不小心溺弱水那次。
能进入长生殿,代表一只脚踏入了九重天高层。
倾鸾一千年前就如愿以偿的成为了长生殿外门小弟子。
这一次的考核赛名为测试一下各位外室弟子这一千年来的修行成果。
实则大家心知肚明,这次是长生殿长老们为了甄选出自己的入室弟子而特意准备的。
在这次比赛中表现优异,出类拔萃的学子才有可能入长老们的眼,拜他们为师,得到他们倾心指点,传授最高神术。
这次比赛是九重天上的一场盛事。
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来了。
千乘山倾洛帝君极其夫人慕清自然也不想错过女儿这么重要的时刻。
花玦、苏嬴、苏冥、苏熠分坐在天帝下首,在最高的位置看底下人头攒动,热火朝天的赛事。
等了一千年,才等到这一刻。
花玦在这一千年里按照容浅给她的修炼之法能力早已大大的提高,她攥紧了膝上的缕金凤纹瑶光锻长裙,容浅说今日她便有机会杀了天帝三人。
可是赛事都过了一半,仍没有半分动静。
日脚一寸寸移过来,倾斜到她的脸上,金灿灿的有些刺眼,花玦轻轻垂下如羽翼的睫毛,只要能救活温辞,就算负了天下人又如何?
且他们三人本来就对她寡情薄意,在前世置她于死地。
天空干净的如一块翠琉璃,日头越来越盛,炙烤着人们。
底下是沸腾的欢呼声和落意的哀叹声,所有的声音交汇在一起,混乱、嘈杂,带有一丝荼蘼的浓郁和眩晕感。
花玦有点头疼,太阳的光线太足了,太亮了,让人不得不闭眼。
她有一瞬间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于迷离胀痛的黑暗中似乎看到很久很久以前,她从永生之畔,摩耶花中醒来。
她的身子是小小的一点,和清晨凝结在田田荷叶上的露珠差不多。
那个眉眼悲悯的女子曼妙的指尖幻出流光溢彩的光芒,把她护于手中,声音淡淡的,却异常温润可亲:“花玦,你可知花月虽好,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花颜冰月虽好,却只有一晚的圆满,其余时日莫不是有欠缺的。
娘亲,这是你告诉我的话?
花玦的思绪有一刹的清明。
就在这时,风云突变,乌云隐匿阳光,如一块巨大无边际的黑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霎时漫延,猝然间遮天蔽日。
九重天刹那间陷入黑暗,一道凌厉的闪电爆炸在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惊雷紧随而至,劈开暗沉沉的空间。
乌云以奇异诡怪的方式于弹指间分分合合,幻化出万千面目狰狞的妖兽挣脱天空的束缚,喉咙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露出锋刃雪亮的利爪直扑人群。
事发突然,淬不及防,那些妖兽凶狠残暴,见人就杀,一个爪子过去,那些稍弱的神君当场头颅破碎,血肉横飞。
在场所有人乱了方寸,倾洛和慕清连忙持剑下场,护住倾鸾。
天帝天后一息的惊疑之后,相视一眼,心中似有决议。
当下有天兵天将团团将他们几个皇子公主护在垓心,严阵以待。
有人在混乱中无声无息的抓住了花玦的手腕。
手腕上一道若有若无的水银般的力量绵绵不绝的传过来,花玦下意识的想要挣脱,那力量却磁铁般把她的手黏的牢牢地,挣之不脱。
花玦胸口涌上一股挥之不散的烦闷,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烦闷愈发的膨胀,她的整个身体如火烧一般,一种想要欲火涅盘的心情如一只大手死死的控制住她。
沉甸甸的力量在体内越积越多,和她体内原来修炼的那股力量激烈的碰撞厮杀。
终于那个人放开了她的手,但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关注这些,体内的两股力量在鏖战中急欲冲破她的身体,找到能盛下它们的容器。
在两股力量的撕扯之下,她的思维越来越混乱,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烈火首先从她的内丹处燃烧,蜿蜒顺着她的奇经八脉迅速焚烧起来。
她痛苦的叫了一声,火势窜上她的喉咙、脸,淹没了她的脑袋。
身边的兵将尝试着救她,稍微接触到她身上的火那些人顷刻间灰飞烟灭,后来就再也没人敢靠近。
天帝天后本来准备共同出手从根源遏制那些妖兽的出没。
临出手前天后注意到了这边的变化,冲冠一怒,出手的方向一转,挥袖扫开那些畏首畏尾的兵将,奔到花玦面前,才伸出手就被花玦身上的赤火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