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归来的军队甫一走到军营门口就见里面正热火朝天地做着饭,留守的士兵脸上个个都带着笑。
众人面面相觑,这不是没粮草了吗?
“粮……”南将军一脸的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粮草不是都被烧了吗?怎么会……”
明副将一挑眉:“怎么有了粮草南将军还是哭丧着一张脸啊?看样子南将军对此很是失望啊!”
南将军讪讪一笑:“怎么会呢?我只不过很是惊讶罢了。”
明副将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这明副将也是京城里有名的贵门公子,跟卫渡远一样活得肆意张扬,跟着卫渡远进了龙行军做事后,『性』子倒是磨了不少,办事也更是稳妥,只是对于他看不上的人他依然不会留情面。
赵参军见明副将这副模样,心头火气,就又要为南将军出头,却是被朱边给一把拉住胳膊阻止了,他只得愤愤作罢。
进了军营,就见饭菜都做好了,士兵们听他们打了胜仗,更是喜气洋洋的。
明副将斜眼瞟过赵参军,嘴里丢下一句“莽夫”就走了。
赵参军愤愤不已,他在军中不说是个勇猛善战之人,却向来算是个考量得最多的,不然他也不会坐到现今这个位置!
如今被一黄口小儿如此蔑视,心头更是不甘,只觉这帮京城来的公子哥委实嚣张。
他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饭菜,本想拂袖而去,这时候朱边却是来了,撞了撞他的肩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赵参军本就咽不下去那口的气这会子是真的被朱边说得不上不下了,生生就要噎死自己般。
朱边见了,忙拍着他的肩安抚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哪有力气上战场啊?”
赵参军冷哼一声,端起碗来就一顿猛刨,腮帮子鼓鼓的一团,连他的络腮胡上都沾了不少,看着甚为滑稽。
然后明副将就这般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赵参军的火气是再也压制不住了,‘腾’地一下就冒起来了,把碗猛地往地上一磕,张着大嘴道:“你别得意忘形!”
他嘴里还含着饭,说的话不仅含混不清,就连饭都全了喷出来,惹得更多人捧腹大笑了。不过,大多人被他眼神一扫就不敢再放肆了,硬生生将笑给憋回去了,只是嘴角倾斜的弧度却是怎么也掩不去。
赵参军更恼火了,还想再说什么,朱边及时站了起来,忙拉住了他。
而卫渡远一回来就瞧见了这一幕,不禁玩笑道:“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浪费什么粮食啊?虽说现下我们富裕了点,但总也不能做月初撑死、月末饿死的人啊!”
此话一出,又惹得大伙儿笑了起来。
特特是龙行军的人,见了卫渡远更是兴奋,皆站起来嘴甜似地一个个叫着将军。
卫渡远跟龙行军的士兵们向来要好,说了几个荤段子也吃起了饭。
朱边早已被卫渡远用兵的手法所折服,当下又夸道:“卫将军,这又是你的计谋?说说,这算是什么?”
卫渡远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腿随意地跨放着,先是吸溜了一口稀饭,才挑眉问道:“千军万马箭?”
“哈?”朱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卫渡远朗声笑道:“我开玩笑的。那是我走之前交代明副将准备的,为的就是防万野。万野比一般匈奴人疑心重,又不信这批军队,觉着他们不是他培养出来的,可能不顶用。”
他话说到这儿耸了耸肩便不再多言了,低头打算继续喝他的稀饭。
“好样的,卫将军果真是少年英才啊!”朱边边说着,边一下下拍着卫渡远的背,愣是让他稀饭一口没咽下,呛到了喉咙。
朱边没察觉,还问道:“卫小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个稀饭还能呛着,我给你拍拍。”
卫渡远慌忙转移阵地,离朱边远远的。
待他觉得安全了,才道:“别,千万别。”
这厢说完,赵参军又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既是有了战术,为何不说?是信不过我们这帮戍守边关的兄弟吗?”
卫渡远很是平静地瞧了赵参军半晌,见他眼神松动,不敢再直视自己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们既是不服我,又如何服从我的命令?再说了,我这统帅做的名不副实,已自请卸任了,我现下不过是龙行军一军的将军罢了。”
他扫视了原戍守边关的将士一眼,淡淡道:“我们军营现下这状况倒是同匈奴人的境况差不多,都是不信惹得祸。不过,我们这边不信的是我这个主帅。”
“赵参军,你说,对于保家卫国而言,身份地位真的重要吗?你最初参军就为着升官发财?我想,你是有抱负的,可你的抱负不该成为阻碍你前进的步伐。”
赵参军不算是个明白人,却算是戍守边关的将士中一个难得的有脑子的人,听了这话是沉默着说不出半句话来,甚而生出了一种名为愧疚羞窘的东西来。
他最初是怀着报效祖国而来的,可是后来为什么就变了呢?
卫渡远见赵参军面有愧『色』,知道自己的话见了成效,又道:“其实,不论现下这人的身世背景如何,都不过是自身的加持罢了,他要是个无才的,给他个家财万贯又如何?迟早还是得被他败光。至于年龄,那更不该是局限一个人发展的东西。”
他突然想到了余锦瑟,禁不住又补道:“就连『性』别也不是!”
余锦瑟担心有人突然进营帐来,她一直不敢睡。旁人对卫渡远的质疑,还有他的铿锵话语自是全数进了她的耳朵,只是他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叫她久久震颤不已。
她嘴角笑意更浓,心头暖热一片。她的丈夫似乎从来都是这样,从不觉得女子该是男子的附庸。
他从来都敬她、爱她。
赵参军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嘴唇嗫嚅半晌,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头一次觉着自己是如此狭隘。
为了一己之私,他处处针对卫渡远,只觉他今日这一切不过是因着他有强大的后盾罢了,其实不然,这人本身就是个强者!
他没甚拿得出手的,但他向来知错能改!
赵参军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朝着卫渡远半跪了下来,肩背挺得笔直,却是个全然臣服的姿势。
“赵某在此向卫将军致歉,是赵某狭隘了,只局限于个人得失,全然不顾大局。今后,赵某定然以将军之话日夜警醒自己,绝不再犯!还望卫将军海涵。”
卫渡远立时上前将半跪在地上的赵参军扶了起来,笑道:“都是兄弟,赵参军不必如此。况且,在渡远心中,赵参军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为我大昱镇守边疆多年,是渡远拍马不及的。”
将人扶起,卫渡远当即躬身作了个揖。
朱边见了,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爷们儿,有什么话讲明白了就是嘛,别成日里阴阳怪气的,弄得大伙儿都不高兴。”
赵参军斜了朱边一眼:“行啊老朱,你小子没少在我背后编排我吧?”
朱边忙陪笑道:“我哪敢啊?”
说着说着,他便转移话头道:“来来来,我们喝一杯。”
“这可是打仗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喝酒。”赵参军忙阻道。
卫渡远当即也端上了副肃『色』,道:“赵参军说得对,不过,倒是可以以稀饭代酒。”
两边儿的将军都不打擂台了,士兵们自然也不会再说个什么了,况且卫渡远的能力是实打实的,今儿倒是又被他们见识了一把,他们更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会子也有胆子稍微大些的原就戍守边关的士兵,见着气氛还算好,大声问道:“卫将军,你真是神通广大啊,这粮草又是哪里变来的啊?”
“不是我神通广大,只是我知道了有人要对我大昱军队不利罢了。”卫渡远话锋一转,笑着问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南将军,“南将军,你可知道这人是谁?对了,我记得粮草一向是你管的。”
南将军当下便半跪到了地上:“是属下失职,没有看好粮草。”
“不是你失职,你不过效忠自己的主子而已。”卫渡远眼神陡然一变,“抓起来!”
赵参军见了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他突然想到了之前朱边替自己挨板子的事儿。其实关于卫渡远的那些个闲话,他都是从南将军那里听来的。
南将军向来老实不多言语,加之他说此话时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他也就理所当然地信了。
可他就是再气,也不会在背后诋毁自己的主帅,自也没有同人提及过,就跟朱边说了两句,却不知后来怎么闹得军营人人皆知,还说什么是他说的。
“原来是你陷我于不义!”他恍然大悟道,“可恨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朱边向来最是信任赵参军,听他都这样说了,当下也质问道:“老南,你为啥要这样做啊?那匈奴人许了你啥好处啊?你……你竟不惜做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