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媗打开锦盒,对着客厅内璀璨的灯光,打量着手中这枚祖母绿手镯。祖母绿向来有绿宝石之王的美称,因其特有的绿色和独特的魅力,以及神奇的传说,而深受青睐。又因其产量稀少,色泽通透而享誉于国际,是最为昂贵的宝石之一。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漂亮的首饰,段媗唇角带笑,将这枚手镯带在了右手的手腕上,翠绿的祖母绿手镯挂着她白玉般的手腕上,显出一直精致而古典的美。
盛崇一回头,便看到段媗手上挂着的那枚玉镯子,脸色略有些复杂。
段媗过去扶他在沙发上坐下,举着手腕问他:“这枚镯子,会不会太贵重了?”
虽然她对珠宝鉴赏只是略通一二,却也看得出来,这枚祖母绿的玉镯清澈明亮,色泽通透,绿中带淡淡的蓝,绝对是价值不菲。
之前在饭桌上,她没有细看,盛崇让她收,她便没有拒绝。然而此时在灯光下看这‘见面礼’,才觉得贵重得过了头。虽然上一世韦若秀给的见面礼也很贵重,然而跟这枚玉镯比起来,却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这是不是代表,今生今世,韦若秀对她比上一世,要更满意一些?
盛崇捏着段媗的手腕,淡淡道:“好好收着,等到咱们儿子结婚的时候,还得再传下去。”
段媗:……
段媗顿时有了一种刚到手的红包,还没捂热就要交出去的感觉……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问道:“难不成这是你们盛家的传家宝?”
盛崇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反应太慢。
“先亲一个,再告诉你。”他将脸凑近了一点儿,直勾勾的盯着她。
段媗无奈的在他唇角啄了一下,然后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盛崇握着她的手腕:“这是当初我家老爷子成婚的时候,给我奶奶的聘礼里头,就有这一对镯子。后来,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做生意亏了本,奶奶卖光了嫁妆,就只留下了这么一对镯子。如今,一只给了你,另一只在我大嫂手里。”
段媗点点头,将镯子褪下来,放回锦盒里头,然后放进了家里的保险柜。祖母绿这样的顶级宝石,还是放在保险柜里头安全,不然要是磕着碰着,真是损失惨重。
晚上,两人一起躺在床上,段媗问道:“过几天,咱们该去医院拍片子了吧?你的腿石膏也打了一个多月了,看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
盛崇点点头,显得有些沉默,段媗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盛崇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她的熟睡的侧脸,一时间心中莫名晦涩。
有了如今做比较,他才感觉到,上一世,他为她做得太少。上一世,他并没有如同如今一样,提前和母亲打好招呼,将这枚玉镯送到她手里。
上一世,韦若秀并不满意段媗,给的见面礼是一枚黄绿猫眼石项链,虽然同样贵重,但是意义却远不如这枚祖母绿宝石深重。他当时并未在意,甚至压根没想起来这件事。直到后来,韦若秀要将这枚玉镯给王茹,他才去要了回来。当时,他还为此与王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盛崇想起前尘往事,心中莫名酸涩。他看得出来,段媗其实刚才有想要问他,后来这枚镯子在谁手里,可是,她却没有开口。她对上一世的事情,不是不好奇,只是选择了沉默。这让盛崇庆幸,却又觉得心酸。上一世的事情,她不问,他就永远多不会说。有曾经的好时光做对比,他当然看得出来,段媗此时对他有所保留。然而,现在的日子,已经是他好不容易过出来的,只要人还在自己身边,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去折腾了。
时间会证明一切,只要他一直待她好,终究会让她慢慢软化,再次毫无保留的爱上他。
盛崇几近天真的想着,然后将人搂紧了一点儿,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盛崇带着段媗回盛宅。
段媗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繁华城景,心中一片安宁。
盛崇捏了捏她的手,笑着问她:“怕吗?”
他记得段媗上一世跟他回来见家长的时候,战战兢兢的,却又强打起精神,像是一只昂首挺胸的鹌鹑。
段媗反问:“如果老爷子不喜欢我,你会跟我分手吗?”
盛崇连忙摇头:“当然不会。”
段媗问:“那你会因此而对我不好吗?”
盛崇道:“也不会。”
段媗笑着看他:“那我又什么可怕的?”
盛崇愕然,随即又觉得她说得没错。
上一世,她之所以忐忑,其实归根到底,是因为不肯定他的心。至于现在,大概是吃定他了。盛崇唇角勾起一抹笑,原本就俊美的脸在阳光下更添一分自得的潇洒。
然而,段媗却依旧看着窗外。她之所以安定,并不是因为吃定了盛崇,只不过是因为,已经有了一分底气。当年,爱情至于她是全部,而如今,不过是她拥有的所有中的一部分。能进盛家的大门,能名正言顺的结婚是最好,如果不能,就维持现状,她也无所谓。
结婚是任务中的一环,是肯定会进行的。只不过,如果老爷子能接受她,她便将公司搬到叶城,如果不能,不过是她依旧留在江城,两人婚后两地分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两人的感情慢慢变淡,最后分道扬镳。她其实并不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没有爱情并不可怕,对一个女人来说,可怕的是失去婚姻的同时失去金钱。所以,她要在确定了老爷子的态度之后,再选择是否要将公司搬过来,无论如何,她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盛崇要是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即将跟自己见家长的女人,心里心心念念的就是留退路,甚至还默默的想着,要是哪天分道扬镳就去外头包一个长得可口的小鲜肉,他大概会被气出心脏病。
所幸,他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各怀心思的两人一同进入了盛宅的大门。
盛崇早通知了家中,今日会带女友回来,管家刘伯一早便在家门口等着,看到盛崇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又是激动又是心疼。刘伯是跟在盛老爷子身边的老人了,如今年纪已经六十出头,对盛家的几个少爷小姐们,都是相当有感情的。
盛崇的脸色是难得的温和,对关心他的老人家道:“腿没什么大事,再过几天就能拆石膏了。”
一行人走了小一会儿,绕过偌大的草坪才到了盛家的主宅。盛家主宅从外观上,仍旧保持着古色古香的风韵,飞檐斗拱,造型别致。主宅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另有侧楼两座,分立在主宅侧方偏后的位置。再往后,便是一小片高尔夫草场,老爷子时常喜欢打一打球。
段媗同盛崇一同进了客厅,不想老爷子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
盛崇略有些吃惊,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动,只是拉着段媗的手向老爷子介绍:“爷爷,这是段媗,我跟你说起过的。”
段媗这才抬眼打量这个已经走过了大半个世纪的老人。上一世,她一共就见过老爷子一面,还是在心中忐忑的情况下,根本未曾好好打量这位堪称传奇的老人。
只见他穿着一件黑底红绣的唐装,黑色的宽腿绸裤,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左手大拇指上带着一颗翠得滴水的碧玉扳指,坐在一张红木雕花椅子上,乍一看上去,仿佛是从上个世纪的上海穿越过来的模样。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不少风霜的痕迹,却依稀能从五官看出他年轻时的模样,定然是高大潇洒的英俊男子,一双眼睛仿佛有着透过时光的锐利和智慧,却又透着一种看透世事、历尽桑沧的平津安稳。
“爷爷好。”段媗下意识的露出最甜美的笑容,手却爱略有些紧张握着盛崇的手。
盛老爷子点了点头,两人这才在一旁坐下。
盛老爷子一开始没说话,打量了段媗几眼,把人看清楚了一点儿,才开始说话,语气十分和缓:“小姑娘,你跟了我们家小三几年了?”
段媗想了一下,道:“快五年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又问了两人平日里的相处,最后对段媗道:“你工作在江城,之后准备如何?”
段媗心里默默吐槽,这个问题她已经回答了无数遍了,似乎所有人都得听她亲口说上一遍才能安心。
“这件事,我之前和盛崇商量了。今年公司里还有一些事情,从明年年初开始,公司就会正式搬到叶城。”段媗道。
盛老爷子看了她一眼,面上有些笑意,似是对段媗的回答满意,然而下一秒却问道:“年轻人创业,不容易,要是因此而让公司造成损失,你就不会后悔?”
段媗低垂眉眼,道:“江城是内地城市,公司留在江城,前景并不可观。叶城有更好的人才资源和政策条件,虽然竞争压力更大,但是也值得一拼。”
所以,将公司转移,本来就在我的计划之中,并不存在所谓的‘损失’。
段媗叹了口气,只觉得姜还是老的辣。所有人都只问了她日后准备将公司怎么办,可是老爷子,确是第一个,让她明确说出公司的转移并不完全是因为盛崇的人。段媗心里略微有些凉,还没开始,老爷子就急着让她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像是生怕她日后借着此时的情分过多纠缠,这样的态度,让她不太乐观。
盛崇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段媗都能听出来的深意,他不至于听不出来。想了想,他面带桀骜,对老爷子道:“爷爷,就算有损失又怎样?一丁点儿损失,哪里比得上您孙子的分量?”
盛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盛崇一眼,对两人道:“你们去二楼,看看你奶奶吧。”
说完,老爷子站起身,两手背在身后,慢慢的走远了。
如果说这古色古香的屋子有什么不好的话,约莫就是没有电梯,盛崇这个坐轮椅的瘸子,要上一趟楼简直是太不容易了。好在盛宅的佣人实在是不少,直接抬着轮椅将盛崇送上了楼。
盛崇转动轮椅,带着段媗进了一件宽敞明亮的屋子。这间屋子格外空荡,只在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高高的红木桌子,上头供着牌位和骨灰坛子,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香味。段媗乍一看到那黑白照片和牌位吓了一跳,如今会把牌位供在家里的人家,已经不多了。
盛崇捏了捏她的手,对她道:“刚刚爷爷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
见段媗点头,他心中稍定。他想的比段媗更深刻,从今天老爷子的态度来看,对他和段媗成婚的事情,是不会多加阻挠的。只不过,或许段媗会要签一份比较苛刻的结婚协议。
当初盛瀚与顾娉婷结婚时,两人直接去民政局打了证明,九块钱就结了婚,结婚之后双方父母才知道这件事,才补办婚礼,结果就导致该做的措施都没做。两人刚刚结婚的时候,感情蜜里调油,两家见小夫妻感情好,便也没有要补上所谓的结婚协议。其实,从这里也能看出来,盛崇当初跟顾娉婷结婚的时候,确实是抱着过一辈子的念头开始的。不然,以他的精明强干,不可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如果感情破裂要怎么办。
然而他更没想到的是,正是他当初下定决心没签婚前协议,导致两人如今即便想离婚也离不了。无论是盛瀚还是顾娉婷,名下的财产都是用亿这个单位来衡量的。先不说盛顾两家的交情,就是两人旗下的企业,都已经是纠缠错杂。新婚的时候,两人旗下大部分的资产都放入了家庭账户下头,顾娉婷的公司,初始资金就是从共同账户里头出的,后来盛瀚大肆收购某家公司的股份,流动资金是从顾娉婷的公司盈利里头出来的。
结婚的时候没想着离婚,再加上之后感情正好,便造成了如今的场面——除非其中一方净身出户,不然要理清财产问题,官司得打上好几年。然而,无论是盛家还是顾家,若两人一拍两散也就算了,若是打上好几年的官司,让别人看上好几年的热闹,无论是哪家都丢不起这样大的脸。于是,日子只能继续凑合着过。
然而,从盛瀚往后,盛家的儿女们结婚前签婚前协议已经成了定例,哪怕是盛琪也没差。盛家老太太留给盛琪的天价珠宝,如果盛琪有朝一日离婚,便跟唐云哲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段媗还不知道盛崇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对墙上的黑白照片有些好奇。上一世,她并没能进入到这间房间,自然也就没能看到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旗袍,留着大长卷发,面貌跟盛琪有些相似,却又比盛琪少了一丝凌厉刁蛮,多了几份妩媚撩人。
“这是我奶奶。”盛崇对段媗道:“上柱香吧。”
段媗从一旁拿了三炷香,燃起火,然后恭敬的朝着老人的照片三鞠躬。自从重生之后,对鬼神之事她便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毫不顾忌。
“本来,我奶奶都已经要入土为安了,但是老爷子舍不得她,便只安置了衣冠冢,骨灰放在家里供着,说以后再合葬。”盛崇的声音很低,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说完,自己也燃了三炷香,上完香后,两人从房间里出来,一时无话。
午餐之后,大半个下午的时间,盛崇都带着段媗在盛宅绕圈子。偌大的盛宅,雕梁画栋,屋檐高高翘起,有一种古色古香的大气。
盛崇见她满脸笑意,张了张口,将原本欲说的话咽了下去。结婚协议什么的,还是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离结婚少说还有大半年,或许又生变数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了之前的任务奖励。这次的任务奖励,是他可以提前看到老爷子的遗嘱。如今的境况,与上一世已然大有不同,或许,他也可以期待更多?
段媗四处打量着盛宅的境况,越看越觉咋舌。这样大的宅子,每年光是要修理维护,便是不小的花销,更别说宅子里还养着为数不少的佣人。屋子里头的多宝阁上,随处放置的都是颇有年头的古董收藏,书房的字画也显得颇有意境,很有些古代大宅门的气象。以往,她总觉得盛崇奢侈太过,不把钱当回事,倒是如今见了盛家的排场,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泼天的富贵。
怪不得盛家的儿女,一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性子,哪怕性情温和,骨子里头却也是高人一等的模样,叶城豪门,三代富贵,果真是名不虚传。
等到下午四五点,偌大的盛宅便慢慢的热闹了起来,今日正好是周五,是盛家大房回家食饭的日子。二房一般是周六过来,盛崇专门挑了周五,便是想趁着全家一起,带段媗一起吃顿饭。
盛琪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唐云哲如今看到她,几乎是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盛崇也看着长姐的肚子,然后忍不住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光看着段媗。上一世,他二十九岁和段媗成婚,前几年两人感情正好,还在兴头上,不想要孩子。后两年,是想要,结果一直没缘分。再往后,他后悔了很多年。如果她能留一个孩子给他,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孤独那些年。
然而,谁能想到,如今竟然还有机会,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
他想要孩子,想要段媗生一个长得像她的小女儿,然后千娇万宠的将她养大。
约莫是他眼中的期待实在是太明显,段媗瞪他一眼,然后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盛崇也不以为忤,反正,等到他腿伤好了,难道还由得了她么?到了床上,他总是有办法好好折腾她,至于怀上了,难不成她还打掉不成?
他清楚,她没那么狠心,更何况,她应该也是有些期待的吧?
盛崇的心情好了一阵,等到吃晚餐的时候,却又变得阴沉了几分。
段媗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让他别甩脸子甩得那么明显。
能让盛崇生气的事情,如今也不过那么几件了,而其中头一件便是与段媗相关的,若是段媗敢把那些隐秘的小心思,类似于‘有朝一日分道扬镳老娘去找年轻的’之类的让他知道,他大概能把偌大的房子都给掀了!其次,也不过是他父亲那些破事。
今日,盛家三代人,难得的齐聚一堂,唯独缺的就是盛镇川。
盛崇脸色简直是抑制不住的难看,他知道父亲向来不喜欢他,却没想到要算计到这个份儿上。
顾娉婷见饭桌上气氛有些僵硬,好心的打个圆场,作为盛家长媳,这类事情,她做得相当顺手。
“老三这阵子都没回公司,二叔前天去港城出差了,恐怕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呢。”
顾娉婷算是勉强给盛镇川找了个理由,然而在座的谁不清楚,盛崇回来的日子,是早就定下的。若不是有心避开,何必挑了这么个时间去出差?这岂非是摆明了对段媗不满意?
饭桌上的气氛略有些奇怪,段媗便感到一些奇怪的视线慢慢的在自己身上汇聚。她内心苦笑,这次可算是当了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