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党派林立,难免相互攻讦。这是必然现象。
公元1086年十二月,苏轼主持学士院试馆职考试,出了一个策问题目,其中说道:“如今朝廷想学习仁宗的仁厚,但是害怕百官不尽其职而至懈怠;想效法神宗的励精图治,又担心群臣不知道真实意图而流于形式!”又称汉文帝宽大长者,汉宣帝办事不含糊。
程颐粉丝右司谏贾易、左正言朱光廷却扣字眼,上疏弹劾苏轼,指责苏轼在策问题目中大放厥词,认为仁宗比不了汉文帝,神宗比不了汉宣帝,属于诽谤。
但太皇太后认为贾易、朱光廷小题大做,下诏赦免苏轼无罪。苏轼无故受对手程颐的粉丝攻击,内心相当不服,他文采一流、辩才无双,上疏朝廷,详细辩解考试题目的愿意。
刘挚粉丝“朔党”王岩叟、傅尧俞接着加入战团,认为既然朝廷已赦免苏轼之罪,苏轼还不依不饶辩解,属于无礼至极,应该受到惩罚。
苏轼在朝廷可不是一个人,他的粉丝也多啊!他的支持者——“蜀党”骨干“殿中侍御史”吕陶奋起反击道:“士大夫都知道程颐和朱光廷、贾易友善,苏轼因为经常和程颐开玩笑,朱光廷、贾易弹劾苏轼,不过是为程颐报私仇罢了。谏官岂能假借手中权力而为他人报私怨?”
右司谏王觌,想打破朋党之说,做个和事佬。王觌也上书道:“苏轼命题言辞不过是有失轻重而已。如果全部考究异同,深究嫌疑,那么两种分歧更甚,党派争论更烈。学士命题有失旨意,后果还小;假使士大夫之间有朋党的名声,那么就是大患了。”
吕公着、范纯仁也说苏轼无罪,太皇太后及皇帝赵煦深以为然,还是不予追究。
公元1087年五月,刘挚升为尚书左丞,王存为尚书右丞。七月,赵煦得了皮肤病,几天不能安坐。赵煦老师程颐又开始口碎了,他对宰相吕公着道:“皇帝几天没有上殿听政了!相公知道这事吗?”言下之意,皇帝偷懒了!你吕公着作为宰相,还不知情,这可了不得!
不仅如此,程颐还擅自指责太皇太后和吕公着道:“如今朝廷制度是二圣临朝听政。如果皇帝不上殿,太皇太后就不应该独自坐殿。而且,人君有病,宰相不知情,能不让人寒心吗?”
第二天,宰相吕公着将程颐的话如实上奏,并向赵煦问候病情,这一下,程颐被扔在了火山口,太皇太后听了不高兴,赵煦也不高兴,大臣们更不高兴。他程颐下场可想而知。
御史中丞胡宗愈、给事中顾临接连上奏,力陈程颐不宜在经筵讲学。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怎么能担任帝师?
谏议大夫孔文仲将程颐说得更为不堪:“程颐人品污劣,天资奸巧。经筵讲习时,超越本分;平时私访贵臣,结交谏官;私下胡口离间,以泄私忿。导致被市井小民称为'五鬼'之首,请陛下将他放归故里,以示惩罚。”
八月,程颐被罢免“崇政殿说书”之职,管勾西京国子监。程颐回去了自己老家西京洛阳,他的主要粉丝贾易不甘心,又上言弹劾吕陶,说他和苏轼、苏辙兄弟结党,说着说着,竟然牵扯到文彦博和范纯仁,他说文彦博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这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太皇太后大怒,想要严厉处罚贾易,宰相吕公着劝解道:“贾易所言切直,只是诋毁大臣太过了,对他的处罚不能过于严厉,应该解除贾易的谏官之职。”
太皇太后还不解恨,道:“不好好惩罚贾易,难解心头之恨!”
吕公着抗争道:“除非先将臣罢免,否则惩罚贾易的诏命臣不同意。”由于吕公着的坚持,贾易罢免右司谏之职,知怀州(河南沁阳)。
两府大臣退出大殿,副宰相吕大防、刘挚、王存都对吕公着伸大拇哥,由衷赞叹道:“吕公仁义之勇,竟达到了这个地步!”
吕公着对他们道:“谏官进言,职责所在。陛下正当青年,应该考虑到以后有蛊惑圣心的人出现,正赖左右诤臣劝谏,不能预先让陛下有厌恶谏官的心理啊!”吕公着的这一番话,让众人更加叹服!
赵煦听闻朝中多党林立,问御史中丞胡宗愈是否属实,胡宗愈回答道:“君子指小人为奸,小人指君子为党。陛下起用中立之士,则党祸自然而熄。”第二天,胡宗愈写了《君子无党论》呈给赵煦。
胡宗愈的态度让太皇太后、赵煦都很受用,原来君子无党,朝中无朋,我们领导有方啊!不久,胡宗愈升为副宰相-尚书右丞。
谏议大夫王觌可能眼红了,你胡宗愈一篇文章就升为副宰相,太便宜了吧?开始上疏议论胡宗愈的不对之处。太皇太后大怒,你这是否定我的英明领导啊?又要严厉惩罚王觌。
吕公着、范纯仁、文彦博、刘挚都出头为王觌辩解,太皇太后才削除心中怒气,但王觌仍被免职,改为知润州。
佐料:王觌上疏弹劾胡宗愈,让太皇太后怒气勃发,要严厉处罚王觌,吕公着、文彦博在帘前为王觌辩解,太皇太后不听,范纯仁进而也劝说,说本朝无党,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可避免。但是仍未说动太皇太后。
刘挚此时为门下侍郎,也是执政大臣,也极力争辩,可能太皇太后风闻,刘挚就是“朔党”之首,见他上前聒噪,突然从帘中厉声喝道:“如果有人认为你这个门下侍郎为奸邪?你愿意接受吗?”
刘挚一怔,没料到老太后矛头对准了自己,虽无心理准备,可仍从容对答道:“如果陛下审查大臣毁誉每次都这样细致,天下幸甚!但愿陛下顾全大体,胡宗愈应不应该升官,自有公论,但如果陛下惩罚谏官而升胡宗愈的官职,恐怕他胡宗愈也不能心安理得吧?”
老太后一听,有道理啊!仅将王觌外调地方而已。同一件事,要怎么说才能而达到预期效果?很有艺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