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张浚在川陕逐步打开局面,到公元1130年秋,在东南“搜山检海”捉赵构的兀术也北归,但朝廷担心金军再度南下,遂命张浚在陕西发动攻势,以牵制淮南金军,使其不能集兵南下,而张浚自己早有建功立业的想法,准备先分兵攻取同州(陕西大荔)、麟州(陕西富县)、延州(陕西延安),然后大举反攻,与金军决战。
而金军此时的战略重心发生了转移。兀术在江南受挫,让金国暂时放弃南下灭南宋的企图。七月,根据粘没喝和挞懒的建议,金国在中原扶植刘豫建立伪齐政权,让其接管淮东、淮西和京西三个攻宋战场,以建立同南宋之间的缓冲地带。同时为解除南宋对其占有的河东地区侧翼武力威胁,决心集结重兵先攻取陕西地区,遂将攻宋主要方向由东南转移至西北,由讹里朵替代陕西都统娄室为攻陕主帅,同时调从江南北归的兀术入陕,在讹里朵的统一指挥下,由兀术、娄室分两路攻陕西,然后入川东,再东向迂回包抄灭宋。
双方都有如意算盘,就看谁的功夫更到家了?!
八月,张浚发布攻金檄文,命权永兴军路经略使吴玠出兵,收复了永兴军(陕西西安);环庆路经略使赵哲出兵,收复了麟州(陕西神木)、延州(陕西延安),初战告捷,其他被金军攻占的很多州县投降回归大宋,这些胜利让张浚信心爆满。
金军统帅讹里朵闻宋军反攻,急命兀术率精骑两万由洛阳驰援陕西;命娄室率军数万由河东进至绥德军(陕西绥德),两路汇合,遏制宋军东进。
张浚得悉金军主力入陕,遂以熙河路经略使刘锡,泾原路经略使刘锜、秦凤路经略使孙渥、环庆路经略使赵哲、永兴军经略使吴玠等五路大军,共十八万人,号称四十万,以刘锡为统帅,迎敌决战。而张浚将总司令部设在邠州,指挥作战。
八字军首领王彦劝谏道:“陕西兵将,相互之间并未熟悉,如果战事不利,将会失去五路,不如分开防守,敌人入境,则召五路军相互支援,万一不胜,也没有大损失!”王彦的观点是分散兵力,保存家底,不要一下输得精光,但张浚不同意。兵法云: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好像没毛病呀!
张浚的心腹刘子羽也不同意决战,张浚道:“我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只是东南紧急,我不得不冒险罢了!”
吴玠、郭浩等战将都道:“敌军锐气方盛,我们应该各守要害,等有机会再出战!”张浚太想毕其功于一役,没有听从。
九月,刘锡率五路宋军进抵陕西富平地区。兀术率军先期抵达富平东南的下邽县(陕西渭南境内);两军相距八十余里。宋军以一片芦苇丛生的沼泽作为屏障,扎营列阵。
宋军部署既定,诸将建议应乘娄室军尚未赶到,金军未能合兵之前,各个击破,先行攻击兀术军。张浚自恃兵众势雄,稳操胜券,更想等娄室军来后,将他们一股脑儿干掉。
吴玠多次进言,兵贵神速,要干尽快!张浚终于听进去了,但又规规矩矩派人致书兀术,约时间会战。兀术接到挑战书后,故意示弱骄敌,不作答复,以拖延时间,以待娄室军来。张浚坐等良机丧失。
几天后,娄室从绥德率军驰抵富平,亲自带几十人,登山观察宋军阵势,然后轻蔑地道:“宋人虽多,但壁垒不固,千疮百孔,极易攻破。”
张浚见金军没动静,又派人约战,兀术、娄室答复同意,到约定时间,宋军出动,金军仍然按兵不动,这下,让张浚更加坚信不疑,原来金军是害怕了吧?不仅张浚这样想,很多宋军也持有这种看法。
张浚以为胜券在握,心情畅快,就出了花招,效仿诸葛亮,用妇人衣服、头巾送给兀术、娄室,讥讽他们怯懦。张浚还告示全军,有能生擒兀术、娄室者,授节度使并赏银、绢各以万计。兀术、娄室则针锋相对,张榜告其部下,有能活捉张浚者,奖驴一头,布一匹。
大战在即,双方好心境!
最终,双方约定大战日期。临战之前,驻扎在富平的前敌总指挥刘锡召集诸将商议进兵方略,吴玠建议道:“宋军所处地势不利,应移据高地,以遏制金军骑兵。”
刘锡和其他将领都道:“我众敌寡,前面又有苇泽,金骑难以驰骋,何必要转移战场?”故未予采纳。为了恫吓金军,刘锡又诈立已被罢官的曲端军旗以张声势,被娄室识破。
九月二十四日,刘锡先出动千余人,向金军发起试探性攻击,娄室据险设伏,前后夹击,将官军斩俘殆尽。中午,娄室命部将率三千精骑,用干柴、土囊在苇泽中垫出一条通路,越过污泥而进,突袭宋军外围乡民小寨。乡民逃入宋营,引起诸军惊乱。
金军以娄室军为右翼,以兀术军为左翼发起进攻。刘锡率军仓促迎战,失去统一指挥,五路军马各自为战。但宋军刘锜首先率泾原路宋军迎击兀术左翼军,并将其包围,斩杀甚众。兀术勇将韩常被流矢射伤一目,仍奋力苦战,救兀术破围而出。
娄室见势危急,虽身染疾病,奋不顾身率右翼军猛扑宋军薄弱环节——环庆路赵哲,他身先士卒,督师力战,拚力厮杀。宋军互不应援,赵哲孤军不敌,临阵逃离本部将士,将校望见后面尘土飞扬,以为被金军包围,争相逃遁。黄昏,金军并力猛攻,宋军大溃,退往张浚总指挥部邡州,所带辎重大都拱手送给了金军。
“富平之战”,宋军以十八万之众,对敌金军不到十万人,却大败而逃。检视此战经过,可以看出张浚领兵无能,短于军事。惜哉!
佐料:《三朝北盟会编》卷一百四十二载:“富平之战”前,张浚常召幕僚畅谈,有次,一位幕僚恭维张浚说,大军一集,可将金军一扫而尽,张浚闻言大喜。“干办公事”(相当于秘书)郭弈应声道:“不知道怎么地'一扫',是用笤帚扫,还是用扫帚扫?”(注:笤帚音tiao zhou,笤帚比扫帚小。)
郭弈此话一出口,满座惊愕,张浚也默然不语!是呀,说来容易做来难啊!
张浚见五路军马汇集,战前,问曲端有什么看法,曲端不客气地道:“必败!”
张浚不高兴,反问道:“如果没有败,你怎么说?”
曲端笃定道:“如宣抚此战不败,我曲端自杀而死!”
张浚气恼万分,追问道:“你敢写军令状么?”
曲端二话不说,拿起笔就写好军令状:“如宣抚不败,曲端甘受军法!”
张浚接了军令状,也道:“我张浚如不胜,也将头交给你曲将军!”后来张浚失败了,但是却把曲端杀了,具体细节下节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