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过澡,屋内热气腾腾的,门骤然一开,灌了一屋子的凉风。
锦初冷眼看着,手中的书未放,而伺候左右的素环和素宁吓了一跳,纷纷放下替小姐擦干发丝、涂抹香脂的活计护在她的面前。
周老太太一见孙媳『妇』比自己还会享受,立刻心里不对劲起来。
她夫君洞房花烛夜,她倒是个心大的,连一丝点的伤心都没有,真是妾心如狼!
周老太太替自己孙儿报不平,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假情假意的女子为妻!
可惜她不想想,当初锦娘百般不愿、宁被她日日磋磨也不松口时,她又是如何的敲打责骂的!
“你夫君病重,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养闲心,都说老尚书家教甚好,我看你是太放肆了!”
老太太跟自己的夫君学过一些字,比平常的村里老太太嘴里多了几分歪道理,否则也不会唬的周青阳把这些歪理当做了至理名言放在心底,劝服了自己。
锦初撩了下四个堵住门的粗壮婆子,没有外人,她更不想跟这个老太婆扯闲篇,笑道:“老太太所言差矣,夫君新婚冲喜,病已大好,如今洞房之夜,我怎好不懂事的在跟前伺候,不是惹得梅姨娘心中不喜吗!况且夫君今日纳妾又迎了两个通房,我一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可不敢凑过去!”
什么意思?
本只打算来找邪火的周老太太瞪圆眼,“通房?哪个通房?”
“自是您那两个大丫鬟呀!”锦初故作讶异的抬抬身,眼睛瞪得比她还圆,“您不知道?洞房花烛夜,宾客肯捧场多不容易,我想着夫君办一次也是办,两次也是办,就将金红和银绿一同许给了夫君。”
老太太差点晕过去!
为了防止周青阳半途后悔,她可是往洞房的酒水和香烛里加了料的!
“快,快,快带我过去……”
这一宿周府热闹非常,先是一男配三女的火热销魂的洞房场面令众人口口相传,后有周家儿郎无法享受美人恩昏倒在床榻之上惹人纷纷嘲笑。
还真当自己是一夜七次郎盖世男儿啦!
自己什么身子骨,心里就没点b数吗?
多少曾经羡慕嫉妒恨他的男儿啐着,活该!
只是可怜了锦娘,当即被周老太太迁怒,说她不贤不孝,第二天便被那粗鲁的婆子押送到柴房去了,据说何时周家大郎病愈苏醒,何时放过锦娘。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天子耳中,毕竟周青阳是督察院新进的官员,虽是从六品的小官,但为天子办过案,回来后没多久又病了数月。这人素来老实憨厚,又娶了老尚书唯一的血脉为妻,被人当笑话提及时,天子竟是派下了御医去给周青阳看病。
其实当今圣上也并没有什么礼贤下士的情怀,总归是个不起眼不出众的官员,他不过是好奇和稍许的缅怀老尚书,才多此一举。
御医在后宫里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没见识过,而今扫了一眼脱力昏睡的周青阳,又打量了一圈洞房内里尚未被慌了心的下人收起来的装饰,立刻察觉出香烛和酒水不对劲。
周老太太由着两个婆子搀扶着,满眼的心急,不敢对侍候天子的御医叫嚣,只能眼巴巴的等着诊断结果。
“这『药』是谁放的?”御医捋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的问。
这床上的既不是娇贵受宠的贵人又不是位高权重的大人,老御医自然理解天子的意图,没有一丝紧张,反而有点打听八卦的意思。
周老太太咬咬牙,“是老朽!”她脸『色』也有些臊红,“我这孙儿身子骨弱,我想着洞房之夜不能亏欠了人家姑娘!”
御医惊讶,“不就是个妾室吗?老夫人还挺重视的!”
周老太太面皮一僵,强扯着笑应对着。
“这『药』过于狼虎之势,老夫人你可糊涂,要不是少夫人将两个通房送进去,你那孙儿和其小妾怕是也没什么好下场。”御医品级比周青阳高,说话无需小心谨慎着,当然也不会顾及周府的脸面,啧啧叹惜道,“幸亏你家少夫人,要不然,平添两条人命。这会子只有周大人虚了身体,但至少养一段时间总会补回来,就算补不回来,没谱你家那三个妾室也有了身孕,总是不会愧对祖先罢了。”
周老太太听的眼直瞪,合着她还得感谢那个丧门星是吗?
可她胆胆怯怯不敢跟通身贵气又是天子指派下来的御医较劲,胆颤心惊的问,“我孙儿,不会……真的、真的废……废了吧?”
御医再次慢悠悠的望闻问切一番,扭头洗洗手,擦抹干净,方才捋着胡须,摇头晃脑道,“肾虚气衰体乏精气神匮乏乃是需长久补养之症,至于老夫人所疑之事……”他故弄玄虚的挑眉,“不好说、不好说!”
期盼了半天就盼来三个字的周老太太差点骂街!
她忍了又忍,求着御医赶快开『药』。
随便开了个单子,御医甩手警告,“现今有两条路,一是让周大人好好养着,一两年内别妄想抱儿子了;一是索『性』错有错招,赶紧广撒鱼,留个周家血脉,免得日后不济,耽误了子嗣传承的大事。好了,更深夜重,我回了。”
这不就是说周青阳好不了了吗?
老太太听说过,有的男人即便有那个功能,也不能使女人怀孕,她这孙儿别到时……到时……眼前一片黑,她强撑着,咬碎了牙,一字一顿,“送、送、大、人!”
等到人走了,老太太恍恍惚惚的一屁股坐下,趴在周青阳的床前哭嚎声一片。
周青阳成人之后,身体其实没什么『毛』病了,之前的病重大多数是他自己作的,锦初心里有谱,有了御医的方子,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痊愈。
至于御医为何吓唬老太太,没几天传出的周府的笑话事,便是答案。
天子好奇的事情,自然怎么乐呵怎么来,想必这御医引得天子一笑,得了不少赏。
锦初蹲在柴房并不急着出去,周老太太也一时顾及不到她这里,等到素环送来一身锦衣男装,她才装扮了一下,用血脉之力弄晕了柴房外的凶婆子,由素环在暗中提防着,翻墙出了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