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府在京城最繁华的路段,因为唯一的小主子嫁给了周家,府中只剩几个看护府邸的年迈下人,府内外相当的萧条肃静。
今日轮到看门的老韩头像往常般清扫了下门前门后,正准备落栓锁门,厚重的门板却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按住了。
老韩头颤颤巍巍的一探脑袋,警惕的问着,“谁呀?”
“是我!”说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娇小公子钻了进来。
“哪里来的放『荡』子!”老韩头眉头微蹙,抄起扫帚打算把这个不请自来的少年先打出去。
小公子麻溜的一扭身,直接把府门撞紧,在他的扫帚扫到脑袋之际,一弯身,捡起木栓落在了门栏上,彻底扣住了府门。
“你是谁?这里是私家府邸,出去!”老韩头凶巴巴的横眉倒竖,手下毫不留情。
府里的下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尽是些四五十岁的老人和婆子,呼隆隆的十几个人包围了两人。
其中有那眼神好的,一拍大腿,急急的大叫起来,“老韩头,你糊涂了,这是小姐!”
“小姐回来了?”
“小姐!可不是小姐,看这扮相跟她小时候多像!”
“小姐您可回来了!呜呜……”
顿时笑的笑、哭的哭,喊的喊,府里一片嘈杂。
老韩头马上放下扫帚,泪眼婆娑的老眼细细看去,这小公子正嘴角挂着柔柔的笑,望着他们这几个不中用的老东西。那眉眼五官,可不是,自家那嫁了人的小姐。
“小姐!您怎么回来了?”老韩头五十有五,在下人中年纪虽大,但身子骨强健,是老尚书任职时,走南闯北陪在身旁的护卫,也是近乎看着锦娘从蹒跚走路到出嫁的老人。他丢下扫帚,凶巴巴的吼着,“是不是姑爷对你不好!奴才拼了一条命也要让他登门谢罪!”说着他摞起袖子就将后腰处隐起来的软剑抽了出来。
一旁一个圆脸慈祥的婆子赶忙拉住他,气恨的捶了他肩两下,“小姐刚回来,你这是做什么!”随之欣喜的擦了擦眼角,望着自家一直笑眯眯的小姐,喜不胜收的赶紧呼唤另外两个稍年轻的婆子,“快,快,兰妹、菊妹,快去给小姐做午膳,小姐,您想吃什么?奴婢们给您做!”
老韩头挠挠脑袋,又细细看了两眼小姐,见她面『色』粉白没有一丝郁『色』,扭头踹了脚自己的徒弟,“快去,给小姐做点热水,候着小姐洗漱。”
几个被点名的人,兴高采烈的扭头迅速的跑向府里的厨房。
“别忙了!”锦初忙不迭的喊住他们,“我呆不长。”
听到这一句,十几人的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可转眼又立刻涌上来,前呼后拥的把锦初送进了她原先的闺房。
锦初叹了口气。
自从老尚书离世,委托者怕睹物思人,又怕被周老太太挑剔,竟是没有回府一次。后来在周府一件事伴着一件事的发生,让她措手不及更没了回来的心思。
当年老尚书为人和善,这些跟着他几十年的护卫或丫鬟一心一意守着锦府,就是想告诉大家,小姐还有娘家可回,小姐并非无依无靠。
委托者陷入了魔障,竟然把这些和老尚书一般疼她宠她的老仆人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每个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幼时不懂事她曾骑在韩爷爷的脖子上把他当大马,拿着韩爷爷的徒弟田叔做的小木剑耍着玩,扎进竹姨、兰姨和菊姨的怀里将她们当做母亲来亲近撒娇。
陪着老尚书走南闯北,也都是他们保护着她、陪伴着她。
其实委托者并不孤单,她只是被一时的偏执,『迷』了眼。
她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没关系,但作为宿主,有必要帮她弄清楚、想仔细。
前堂中扫去了长久无人光顾的寂冷,背联上仍是老尚书留下的一行大字,字体舒润端正,犹如他的为人,和善正值了一辈子。
十几个老仆人被唤了进来,双目炙热着望着自家小姐,兰姨和菊姨忙前忙后的,熟练的为小姐净手净口,端来温热的香茗。
锦初淡淡打量了一眼便知,府里被众位打理的很好很干净,连她那屋都跟出嫁前似的,齐整清洁。
“韩爷爷,竹姨!”她眼眸微动,放下菊姨特意给她泡煮的茶,看向在府里最久的两位老人,声音带了一丝冷硬,“前几日周郎纳了一房妾,两个通房。”
老韩头腾地起了身,怒气冲冲、牙呲欲裂,“他敢!小姐,不能轻饶了他!他这是违抗圣旨。”
其他几人也都面『露』愤慨和黯然,老大人呀!您看您是放心的撒手人寰,留下小姐一人,
“是我同意的!”
“是不是他『逼』您的?”老韩头压下一腔怒火轻声问,眼神一使,凌厉之中让几个眼发红的婆子赶忙挤去悲伤。
“病了这么久,冲喜也好、进门也罢,总不能『逼』的人活活的病死,那就是我的不是了!”锦初淡淡出声,“我可以不要名声,但我不能让祖父被我牵连受辱。”
周家的事他们隐隐约约知道的不多,毕竟府中没了主子,他们做下人的不好肆意的打探消息,听着小姐漫不经心的把近况简单说了些,竟然发现他们生生错过这么一件大事,着实让人生恨。
“小姐,您说,我们该怎么说?”竹姨立刻有所觉悟的询问着,自己看到大的主子,怎会不了解!若是对那姑爷还存了情义,定然不会如此洒脱。
小姐的眼中清明不已,没有一丝的苦楚和悲痛,想来已经看破了情事之苦。
可是越看的明白她越替小姐含冤,当年若不是周青阳那混账许天许地许了多少承诺,方才得了小姐的真心真意,老爷也远不会想到把小姐许配给他。如今不过一年多的光景,他就能背信弃义,这样的人还不如病死算了!
几个婆子甚至不用多想,便能知道外面的人怎么形容。
若是小姐不同意纳妾,便是『妇』人心狠、善妒,宁愿夫君病死也不肯为他而妥协。
若是小姐同意纳妾,便是她自己个打破了誓约,跟她那夫君半点关系都没有,当年圣上的口谕也不做数了。
这是一个两难的难题呀!
锦初幽幽叹口气,“这事挺好,早看清一人比晚看清要强的多。而今我回来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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